第二卷·笼中雀 第27章 赠剑 (第1/2页)
东京城,果子巷。
巷外。
临近黄昏的果子巷各家各户炊烟袅袅,铿铿锵锵的马蹄声地响起,打破了果子巷的安静祥和,多少年了,即便是战乱时期,也鲜有战马到过这里。
几位骑马之人皆是满是江湖气息的壮汉,为首之人更是牛高马大,一瞧便是十足的练家子,底下还跟着一位看样子就猥猥琐琐的地皮街溜子,对着几位人高马大的江湖壮汉堆笑献媚道:“大爷,这便是您要寻的那少妇所住的巷子,要说大爷您真是好眼光,附近方圆十几里,也就她最俊了,村里都喊她祝小娘,虽说是个寡妇,但她还没过门丈夫便得了病入了土了,还是个雏儿,而且没啥依靠,这些年也没再找过别的男人,身子干净得很!”
为首的那位练家子武夫闻言颇为急躁,示意抓紧带路进门。
屋内祝小娘听到动静从屋内走出,刚出屋便听见院门外呼呼咚咚的敲门声,还以为是哪家乡亲串门的祝小娘刚开开门,便被这一群从未见过的彪形大汉吓得愣了神。见到这名素衣小娘后,为首武夫也是一愣,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心想以前怎么没听到果子巷有这么一号寡妇,若是早点得知,哪里轮得到总镖头那不成器的儿子出手!
石顺本是狮虎镖局四当家,下午正在房内与那新纳的美妾准备探讨人生美事,便听人传话说总镖头让一些弟兄帮着去给公子办些差事,既然是总镖头亲自发话,面子还是要给的。石顺嘴上说为自己大侄子办事理所应当之类的话,可他心里其实对大哥这个整日吊儿郎当的儿子极为看不顺眼,一个毛头小子,仗着是大哥的独子,平日里对着一些小头头指手画脚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让自己这堂堂四当家出来帮着给干这事儿。可如今见了眼前小娘子的模样,不由得起了些别的心思。
别看这石顺心里瞧不上别人儿子不成器,实则自己也不是那省油的灯,平日里见到稍微有点姿色的娘们,哪次不是走不动道,不说别的,光祸害的黄花闺女两双手都是已经数不过来了,欺男霸女这档子事儿,早已经是手到擒来。这会儿瞧着眼前这小娘们,还真他娘的让这小子给捡着了,眼下这个亭亭玉立的小妇人,只是就瞧了一眼,就能想象得到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石顺吞了吞口水,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不过是抢人罢了,就算先那小子一步尝尝鲜,事后给同行的哥几个打赏个十几二十两银子封口,不会出什么问题,况且就算真被总镖头知道了,他可不信大哥会为了一个寡妇对自己怎么样。
仿佛意识到自己愣了太久,石顺咳了两声,眼睛盯在小娘身上,伸手招呼那地皮街溜子来到耳旁:“你找个由头去跟这小寡妇游说游说,最好是能够让她服服帖帖的跟本大爷走,若是说妥了,以后跟着我混,保管你在这东京城里吃香喝辣,各大场子报上本大爷名号,谁敢不卖你面子!”
听了石顺承诺的街溜子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谄媚道:“大爷,小的叫吕永,大爷喊我永子就行,这事儿一定给您办妥!”
看到石顺闻言点头示意,吕永挺了挺胸脯,直勾勾的瞧着这个自己每晚上都妄想拉回家一试深浅的小少妇,不是喜欢装清高吗?老子享受不到你的伺候,你也休想就安生了,喜欢什么立贞节牌坊?不是听说许多家境不俗人家公子的好意都拒绝了?老子知道你这个小娘们心气高,偏不让你保住那贞洁名声,等到被狮虎镖局几位爷玩腻了,看你好不好意思继续装贞洁烈妇?嘿,到时候老子再想办法玩弄你,只要老子表现好,不怕几位爷不舍得一位玩腻了的小寡妇?只是到时候真就是个被玩好几手剩下的残花败柳了,看情形,身边这位虎背熊腰的大爷,肯定是不会放过她的。
小人得志的吕永嘴角一笑,朝着早已站到一旁的祝小娘嚷嚷道:“祝素,听说你最近加班加点的干活,少不了是缺银子了吧?给你说件天大的好事儿,城里狮虎镖局的大爷邀请你去府上做蜜饯果子,一个月银钱……”
一旁石顺挺了挺胸脯大声说道:“三十两。”
吕永闻言更有底气,一副施舍模样说道:“听见没,三十两!你就算天天累死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还不赶紧跟大爷一起回城里?!这好事儿,可不是天天能撞见!”
吕永眼珠子转了转,一副别有用心的模样尽量语调平静道:“至于家里,我替你看着就行,放心,指定给你那些衣物被褥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装作少言寡语的石顺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会猜不出这吕永的小心思,不过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出声。他懂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这个吕永,虽说不是个练家子,但是脸皮子够厚,能大能小,泼皮无赖自有泼皮无赖的用处。石顺正有培养自己势力的心思,若想要任其为己用,有时候光靠嘴上说是不行的,还得经常给点额外甜头,要不然若有了别的心思,还真不好办。
原来这位身世凄凉的小娘,叫做祝素。
只是干干净净的一个素字,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坚持起来这份干净,是不是太累了些?
祝小娘咬着嘴唇,一旁的小喜悦伸手牵住了她的手,她眼神坚定的摇头道:“我不去!”
石顺与一旁几位壮汉都面无表情,好似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回答,竟是没有第一时间急于施压,好似拿准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寡妇今日定是逃不过自己手掌心,况且黑脸让有吕永这个泼皮无赖去唱,自己只管坐享其成,现在好事多磨一会儿,指不定回去还能对自己多几分温柔呢。
吕永却怒不可遏道:“祝素,你可给我想好了,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老子把你打晕了扛去狮虎镖局!”
祝小娘伸手将身旁的小丫头护至身后,嘴唇紧咬,一副视死如归的打算。
院门口几人见到这个小寡妇如此倔犟,纷纷大笑。吕永也是没想到这个娘们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这种场面竟然让自己丢人出丑,捋起袖子就要向前用强,顺便揩揩油也算出了口气。
“小娘,不要去!”
身后从始至终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小丫头,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这个聪明坚毅的小丫头,抬头看着这些日子里对自己最好的祝小娘,眼中含泪,她好喜欢现在这种日子,除了道士哥哥不在,其他哪里都很好,好的让其实也才几岁的她误以为自己也有个家。
吕永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狞笑道:“祝素,这小丫头又是哪来的野种?你若是今个儿非要与我吕永作对,不给大爷们面子,大爷们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可吕永我就要跟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好好计较计较了!”
吕永说完小跑向孩子,六七岁的孩子力气哪里抵得过正值壮年的街边溜子?纵使再加上一旁祝小娘紧紧相护,小丫头也还是被一把拽走,性子同样倔犟的小丫头被这无赖拽的难受,嘴上却不说一句软话。
祝小娘没有哭出声,望着小丫头拼命挣扎的模样,自知无力反抗的祝素伸手擦去眼泪,语气平淡道:“我去。”
吕永闻言这才满意的松开拽着小丫头的手,就是觉着可惜了没揩上这小寡妇的油。
一旁的石顺顿时乐的合不拢嘴,本以为看样子事情有些难办,石顺都已经做好随时用强的准备了,虽说这小妇人有些倔强,但越这样反倒让石顺觉得越有味道,不过没想到吕永这泼皮无赖脑子还挺灵光,如此一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一时间石顺都已经想象出床上翻云覆雨的画面了,恨不得马上把人拉回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好好享受一番。
李喜悦趁着吕永放松,张嘴便往拽着自己的胳膊上咬了一口,小丫头力气不大,但胳膊毕竟是肉做的,小丫头用尽全力的一口咬下去,疼的吕永霎时间嗷嗷直叫。
痛感刚过便一把拽起小丫头,眼神狠辣道:“小畜生,敢咬你爷爷我,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说罢伸手便要一巴掌朝着小丫头脸上扇去。
“别打她!”
祝素出言试图阻止。
可恨得咬牙切齿的吕永哪里会把祝素的话当回事?
啪!
一巴掌恶狠狠的还是打在了小丫头脸上,一时间脸上多出一片通红的手印,光听声音便知道这一巴掌怕是使出了全身力气,毫不留情。
像是觉着不解气,一巴掌过后吕永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抬手便要再打。
脸上渗出血丝的小丫头倒是毫不畏惧的直勾勾瞪着吕永。
祝素已经又是双眼噙泪,语气再不像方才那般坚强。
“别打了,我现在...就跟你们走。”
祝素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完这句话。
啪!
可吕永依旧是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小丫头脸上。
“老子告诉你,今天我打不打,你都得跟大爷们走,哪有你提条件的份儿?”
祝素双目失神,泪流满面。
打小坚强的小丫头任血迹流到嘴角也不喊疼,反倒冲着祝素喊道:“小娘不要哭!”
从来不会怨天尤人的祝素又何尝不是位坚强女子呢?爹娘死的时候她没哭,未过门的丈夫死的时候她没哭,每逢节日一个人孤孤零零的时候她也没哭,可是今天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便哭了许多次,她埋怨自己为什么总会为身边人带来不幸。
然后,她又扭头看向屋里,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床上躺着的那位阿良公子了。
祝素有些愧疚,想到求签时那四十五签,又有些遗憾,想到明仁法师最后那句话,祝素第一次觉得有些委屈,直到想起已经放在床头的那张平安符,才觉得有些心安。
祝素擦了擦眼泪,望着屋里,嘴里轻声道:“希望你...平平安安...”
一旁那位打了小丫头两巴掌才算解气的泼皮无赖不耐烦道:“别他娘的看了,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走?你这院子自有老子帮你照应!”
“没什么可收拾的。”祝素回过身,示意众人,现在便可以走。
不知为何,祝素说完这句话,众人皆是往屋内望去。
恍惚间,屋内真真实实传出祝素难以置信的言语:“不许走!”
声音明明听得出不是刻意呐喊,却像是有天地共鸣般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耳边。
听到这声音众人皆是一愣,随后依旧是那泼皮无赖最先开口:“呦呵,我说今个怎么着呢,原来是他娘的屋里藏了人了!亏他娘的老子还信誓旦旦跟大爷们承诺你是个贞洁烈妇,原来背地里也是个骚东西!”
说罢吕永眼神余光瞟了一下石顺,试图想知道这位大爷会不会介意这小妇人失了身子,却瞧见石顺皱皱眉,面色有些凝重。
吕永还以为是因为此事惹了这大爷不开心,小跑至石顺身边正欲开口解释,哪知石顺直接无视吕永,对着屋内开口说道:“没想到这小屋里竟然还躲了位练家子,看样子阁下今日是打算插手我狮虎镖局的事了?”
屋内声音再次传出:“我只说一遍,滚。”
闻言,自觉好久没人敢与自己这般讲话的石顺眯着眼冷笑道:“出来混的,还是有点眼力见好,莫要仗着自己稍微有点内力便能目中无人了,不妨告诉你,你大爷我已是三品实力,我劝阁下还是莫要逞英雄!”
说罢,便示意手下拉起祝素离开,只是刚到门前便仿佛撞到什么东西一样,半步也踏不出去,可任由几人瞅了又瞅,分明什么也没有。
扭过头,众人便看到屋门外已经站着一弱不禁风的年轻男子。
原本还有些担忧的石顺瞧见年轻男子脸色苍白,柔柔弱弱的模样,一时间嗤笑道:“我真他娘的还以为碰到哪个江湖高手了呢,原来是个一看就不中用的小白脸,怪不得方才躲在屋里不敢出来,怎么着?这会儿想出来英雄救美了?我石顺把话放在这,今个儿这娘们,就是神仙来了大爷也要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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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在即,荆湖北路竟是罕见的迎来许多年不见的大雪。
大雪之下,荆湖一带变得寸步难行,襄樊城至春山的这一截官道上,一时间不少马车拥挤不前,大雪阻路,正好到了春山脚下附近的江湖中人,就寻思到这好客美名在外的春山之上借宿,看样子大雪没有个两三天是停不了的。
官道上积雪深厚,但从官道驿路进入这春山脚下的私人小径却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沿路上每隔不远便有披着蓑衣的丫鬟家眷,拿着扫把和铁锹,每每积雪到了一定程度便立马出手将其清理,丝毫不给大雪再堆积起来的机会,看样子好似是早已料到会有不少客人上山,提前给客人开辟好道路,来人走的舒坦,纷纷赞叹这春山果然不愧是一流豪门大派。
襄樊城是座大城,出城向西有三个方向可以走,而通春山这条路平日里是走的最少的,但近日却是最多的,因为这条路几乎是整个襄樊以北的必经之路,据说今年春节东京城将会有历年来最大的欢庆,因此江湖众人或是外乡游子都想着能赶在除夕前凑上这个热闹。
上山之路入口悬有一块金字匾额,若是识货之人一眼便能瞧出这大字出自前朝书法大家之手,南宫庄园,培养出过无数天才剑修的大庄子,是江湖上少有的剑术与铸剑共存的一流势力,南宫世家的铸剑之术,曾经与江湖一流大宗琴剑山庄齐名,只是琴剑山庄如今剑炉依旧炉火鼎盛,南宫世家却在前任家主离世之后短短几年里铸剑之术飞速式微,如今已经数年未曾有叫得出名字的好剑出炉了,炉鼎也渐渐处于半开半闭的状态了。
众多来客在这大雪纷飞的光景里造访山庄,整个春山上的丫鬟仆役好似都忙的焦头烂额,生怕怠慢了客人。说起来春山在江湖上一向是口碑极好,在几任家主的带领下,一直走的是名门正派的作风,只是好些年都未有今天这般热闹过了,客人上山入了庄子以后,前脚刚安置好住屋,随后便有仆役前来送上貂帽棉衣,风雪来得急,比往年提前了一两个月的时日,因此来客大都未曾备有御寒衣物,对于春山的这般贴心,纷纷赞叹不已。
虞砚书与韩琦一行二人,被安排到一处单独的别院之中,昨日住下之后,今个便未有主家前来看望了,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南宫平君作为这春山之主平日里本就有许多事务要忙,再加上如今又要面对自家人的算计,当然是很难抽出时间再对客人寒暄应付,况且虞砚书二人的到来,本身也就有着刻意不惹人注意的安排,其实说起来这倒如了虞砚书二人的本意。
虞砚书韩琦这二位连名字都让春山未曾听过的小剑修和书生,能够请使得春山大管家亲自露脸安排照顾起居,这份待客之道真不算寒碜了。韩琦二人所处的单独别院,恰好是南宫庄园最角落里依山而建的单独院子,南宫山庄依山傍水,山上别出心裁引出的那条山泉池水从庄子南头分支一直延伸着到庄子北头,恰巧在阿良所处这座院子不远处合流形成一条大流汇集到山上湖中,在院中凉亭眺望而去,恰好能够饱览大雪之下的皑皑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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