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体面 (第1/2页)
浓雾消散,昊日天光再度照耀皇宫,阳光下,金色光柱中,那威严的殿宇金光大放,金灿灿亮堂堂,好似仙宫临尘,无尚威严令人心生敬畏。
江远只觉冬日的阳光好冷,那充斥视线的金光格外刺眼,险些睁不开眼。
他不敢大口呼吸,动弹一下都难,中了噬心咒,任何举动都会导致五脏剧焚犹如千刀万剐般痛苦,脑袋也如同万千针扎。
但他依旧挺直如枪,只是眉宇间已经没有了那股心气,整个人由内而外都透露着一种无力感,虽然依旧挺立,却像是被抽走了浑身骨头一样。
功败垂成,满盘皆输,一切成空。
身体上的痛苦,比不上他暴力政变失败后精神上的煎熬万一。
后悔吗?他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依旧会选择走上这条路,只是会更加谨慎周全,将任何意外都扼杀在摇篮。
然而世上重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的目光看向那些生死追随的部将,原本想给他们一份泼天富贵,最终却是害了他们。
随后他又看向龙椅上的尚玄帝,君臣目光遥遥相对,君是君,臣依旧是臣,他的一番布局谋划施为,没有改变丝毫。
谁都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整个奉天殿周围鸦雀无声。
片刻后,尚玄帝面无表情的抬手示意。
汪公公收到指使,躬身后面相店外朗声道:“陛下有令,替卫国大将军卸甲,上殿面圣”
一声令下,十来个宫廷禁卫迅速上前,来到江远身边,面对昂首挺立的他依旧心生敬畏,这位威名赫赫实力滔天,哪怕此番沦为案板上的鱼肉也无人敢小觑。
“大将军,得罪了”,禁卫统领拱手道,至少这一刻江远依旧是卫国大将军,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再怎么样,也不是谁都能折辱的。
强忍着无尽的痛苦,江远点点头坦然抬手道:“不必如此,劳烦诸位了”
中了噬心咒的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呼吸都承受煎熬的痛苦,可他依旧面不改色,只是眉宇间有冷汗渗出流淌,仅仅抬手的动作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犹如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再度行礼,禁卫统领示意其他人卸甲。
很快江远就被剥得只穿一身里衣,在两个禁卫看似搀扶实则押解下,禁卫统领侧身道:“请”
“不必,老夫自己走”,江远轻轻摇头挣脱道。
哪怕他功败垂成,哪怕他注定下场凄惨,可他依旧是那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军,依旧是那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宗师强者,不需要任何人搀扶同情,这是他最后的尊严。
接着在禁卫的看押之下,江远一步一步走向大殿,走得很慢,每一步浑身都在本能颤抖抽搐,冷汗直流,一步一个水渍脚印,同时嘴角溢血,可他依旧面不改色。
见此很多人暗自倒吸冷气,江远太狠了,换做其他人中了噬心咒,恐怕恨不得当场死去,那种痛苦比千刀万剐还可怕百倍,可他依旧能面不改色的迈步走路。
百十丈的路,众目睽睽下他走了足足一刻钟时间,来到了奉天殿中,目视效忠了二十多年的尚玄帝。
龙椅上,老皇帝平静的看着他,片刻后叹息一声淡淡道:“江爱卿你可知罪?”
“辜负陛下厚爱,臣知罪”,闻言江远脸上闪过一丝恍惚,他以为尚玄帝会大发雷霆,未曾想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你可知罪。
回答这句话的时候,他双膝跪地,弯下了脊梁,低下了那颗脑袋。
成王败寇,再坚持所谓的尊严只是笑话。
见此尚玄帝摇了摇头,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大殿外平静道:“这么多年来,朕可曾亏欠于你?江爱卿,你让朕很失望”
“臣,有愧”,江远由衷道,数十年来,尚玄帝真心没有亏欠他一丝一毫,有功不吝赏赐提拔,不是主动犯糊涂,军事失利不但不责罚还下旨安慰,更是信任他,给他北境三军主帅兵权,担心他圣眷太过惹来非议,不赏赐爵位而是金银财宝,给他儿子封爵堵住悠悠众口。
为君,尚玄帝对他真心是仁至义尽了。
这样的仁君,他居然举兵政变,自然是愧疚难当,但他依旧不后悔,因为人活在世界上,总有自己的追求,而且此番作为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更是身后无数人的利益,哪怕成功了,他依旧效忠的是周家血脉,只是跟错了人。
“有愧么……”,老皇帝摇了摇头不再言语,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很快边上汪公公收到消息,在老皇帝耳边轻声耳语。
点点头,老皇帝淡淡道:“带上来吧”
很快京军主帅姜绝,就带兵押解近千人来到了奉天殿外的广场,他们身上穿着喜庆,可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绝望。
姜绝押解来的,乃是江远家眷仆从,江离也在其中,得益于江离大婚的日子,他们一家整整齐齐的,被一网打尽了,加之江远行大事不是优柔寡断之人,连后路都没给自己留,是以漏网之鱼都没有一个。
“父亲”
“老爷”
“将军……”
大殿内,跪地的江远听着身后亲人后辈的声声呼唤,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尚玄帝平静的看着这一切,随后目视江远道:“爱卿既然知罪,君臣一场,朕也不是冷漠无情之人,去和他们告个别吧”
本就承受无尽痛苦的江远闻言赫然抬头,以他的修为,自然能看出尚玄帝是发自内心的给他最后作别的机会,而非诛心。
眼神动容,他闭上眼睛摇头道:“多谢陛下,不必了”
事已至此,他不恨尚玄帝,也不后悔,却也没有勇气再看一眼自己的亲人后代,是自己害了他们。
点点头,尚玄帝语气一变冷漠道:“拟旨,卫国大将军江远,犯上作乱,举兵谋逆,欺君罔上,罪无可赦,收归兵权,削去卫国大将军衔,贬为庶民,念多年来为国效力,劳苦功高,赐御酒一杯,钦此!”
逼宫政变,这是任何君王都不能饶恕的事情,纵使江远再显赫的过往功劳都没用,只有死路一条,没有当众斩首,已经是尚玄帝仁慈了,留个全尸,给予了充分的体面。
失败的下场就是如此,江远坦然接受,惨笑一声,磕头道:“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很快就有太监端来一杯琥珀色的毒酒,其毒性莫说中了噬心咒的江远,哪怕是完好的巅峰时期,他一口饮下也要毙命当场。
“江先生,请”,太监来到他面前恭敬道,此时的江远已经是平民了,太监不会犯那种没反应过来的称呼小错误。
双手捧起酒杯,江远目视尚玄帝道:“陛下,草民有负皇恩,不能再为陛下效力,草民有愧,还请陛下恩准,若有来世,允许草民再次追随将功补过,陛下,臣……去了”
说完这句话,在外面无数人痛苦哀嚎中,他毫不犹豫一口饮下毒酒,仅仅两个呼吸,便浑身一颤,嘴角流出黑血,就此气绝,死得不能再死。
一代宗师强者,人人敬仰的卫国大将军,以这样的方式收场,就此画上句号,虽是罪有应得,但目睹之人心头难免唏嘘。
尚玄帝不为所动,漠然道:“请江远去边上休息吧”
在太监把江远尸体抬边上去的时候,他目视外面继续冷漠道:“再拟旨,江远兴兵暴乱,罪无可赦,从者同罪,三族皆诛,念在尔等多年来卫国有功,三族可免,首恶直系尽诛,查抄家产收归国库,着兵部刑部联手立即执行,祸乱宫阙者,当斩,立即执行,钦此!”
“又拟旨,江远暴乱,举家同罪,念及多年劳苦功高,九族可免,只诛江家,江离剥夺爵位,主谋之一当斩,查抄家产以充国库,尔等同犯已至,斩立决,昭告天下以儆效尤,钦此!”
一连两道圣旨,在尚玄帝口中冰冷如刀,宣判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就此终结。
他已经足够仁慈了,否则就不是只诛首恶和家眷,而是三族九族,谋逆啊,从古至今是任何君王都不能容忍的。
而那些作乱之人,他们若是成了,家眷也将享受到福泽好处,失败的下场自然也要承担相应后果的,总不能只享受好处而不付出吧?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一纸令下,大殿外刀锋森寒,惨叫四起,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阳光下的空气都晕染上了一层血色氤氲。
待冲击皇宫的三千军士以及江离在内的江远家眷全部死绝,尚玄帝语气稍微柔和了些摆摆手开口道:“念在他们多年为国效力的份上,死者已逝,便不辱其尸体了,着礼部以平民之礼葬之”
老皇帝虽然容不下谋逆之人,但也有一颗仁心,不使其暴尸荒野,已是仁至义尽。
“臣领旨”,堂下的礼部尚书赶紧道,心都是悬着的,头皮发麻。
江远以及他的一大家子啊,说砍就砍了,还有那些追随江远的部将以及直系家眷都将在后面共赴黄泉,这个时候谁敢触老皇帝的眉头?
外面已经在清理现场搬运尸体了,老皇帝重新坐会皇位,漠然不语,眉宇间依稀带着疲惫。
待到外面清理得差不多,他再度开口道:“拟旨,北境不可一日无帅,此次暴乱姜绝应对有序,不负重托,去其京军主帅一职,由副将暂代,追封镇边大将军衔,赴任北境统帅三军,明日内交接完毕,即刻前往北境不得有误,钦此!”
江远死了,北境三军无首,肯定是要有人去主持的,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威远侯姜绝身上,尚玄帝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有那个能力,也值得尚玄帝信任。
原本这种事关北境安危的重要职位,是需要拿到朝堂上讨论的,可如今尚玄帝大权在握,一言可决,谁敢反对?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姜绝当即跪地领旨,可谓天上掉馅饼了,取代江远啊,重兵再握,哪怕达不到之前江远那么威名赫赫,可朝堂上谁敢小觑?
宗师强者也不是不能取代的,想要万军之中斩将夺旗没那么容易,有的是针对宗师强者的手段,江远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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