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陈记私房菜! (第2/2页)
车旁,陈光阳正和李铮往下卸最后一只羊。
陈光阳的狗皮帽子上结着白霜,脸上带着冻出来的高原红,眉毛胡子都沾着细碎的冰晶,军绿棉袄的肩膀处磨破了个小口,露出点灰白的棉絮。
他动作麻利,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一种完成任务后的沉稳平静,仿佛只是去邻村拉了一车大白菜回来。
只是那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属于山林猎人的锐利和疲惫。
李铮那小子更狼狈,棉袄袖子刮破了好大一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冻得鼻涕都流出来了,可那双年轻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全是兴奋和后怕交织的光。
他吭哧吭哧地拖着羊腿,力气大得惊人。
“宫…宫师傅…柱…柱子哥…”李铮看见了门口石化的两人,咧开冻僵的嘴想打招呼,声音都带着颤。
王铁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嗓子像是被砂纸狠狠打磨过。
又像是压抑了太久猛然爆发,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破音的调门,猛地炸响在寂静的后院:
“我操!!!光阳叔!我滴个亲娘祖奶奶啊!这…这…一车?!!”
他像是离弦的箭,“嗷”一嗓子就蹿了过去。
围着吉普车直打转,粗糙的大手想摸摸那油光水滑的羊皮,又怕弄脏了似的缩回来,最后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发出“啪”一声脆响,疼得他龇牙咧嘴,可脸上的狂喜却怎么也压不住:“神了!真他娘的神了!宫师傅!您快瞅瞅!快瞅瞅啊!全是顶好的大黄羊!比内蒙倒嚼羊还牛逼的货!!”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先前所有的焦虑、绝望,此刻都化成了喷薄的激动。
宫长贵老爷子,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连红星市德膳楼都掌过勺的老行尊,此刻也彻底失了方寸。
他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棉花上,挪到车边。
枯瘦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轻轻戳了戳离他最近一只大黄羊的后腿。
那肉,紧绷绷、瓷实实,带着生命刚逝去不久的弹性。他又拨开厚实油亮的皮毛,看了看皮下那层在灯光下几乎透着光的、晶莹剔透的脂肪层。
“嘶……”宫师傅倒抽一口冷气,那口凉气仿佛带着冰碴子,一直凉到心窝子,却又瞬间被一股巨大的热流冲散。
他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正把最后一只羊扛在肩上的陈光阳,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重的、几十年未改的乡音,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陈…陈小子…你…你这是…把老顶子的山神爷…给…给掏了窝了?!”
陈光阳把肩上那只沉甸甸的、少说百十来斤的大公羊“哐当”一声卸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子。
他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冰碴子,对着宫师傅咧开嘴,露出一口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白的牙,笑容里带着猎人满载而归的朴实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山神爷赏口饭吃。宫师傅,柱子,别愣着了!赶紧的,招呼人卸车!后厨家伙什备齐没?这肉,得趁新鲜赶紧拾掇出来!
外头排队的爷们儿,可都等着咱这口热乎气儿呢!”
他声音不高,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王铁柱心上。
柱子猛地一激灵,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那股子属于陈记涮烤大管事的麻利劲儿瞬间回到了身上:“哎!哎!好嘞光阳叔!您就瞧好吧!”
他扯着嗓子,那破锣嗓子此刻听着比铜锣还响亮,冲着后厨方向吼:
“出来干活!抄家伙!卸肉!!”
吼完,他自己一个箭步冲到车尾,也不用旁人,双臂一较劲,硬生生把一只最肥壮的母羊从车斗里抱了出来。
那沉甸甸的分量压得他脚下积雪咯吱作响,可他脸上却笑得跟朵怒放的菊花似的。
后厨里呼啦啦涌出来四五个半大小子和年轻后生,都是店里的学徒和小工。
刚才还蔫头耷脑,此刻看到车顶上那震撼人心的“肉山”,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比灯泡还亮,瞬间打了鸡血般嗷嗷叫着冲上来帮忙。
宫师傅没动,他还站在那只刚卸下来的公羊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冰凉光滑的羊角。
他看看陈光阳沾满泥雪、略显疲惫却沉稳如山的身影,又看看旁边兴奋得手脚并用、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卸肉的李铮。
再看看那满满一车象征着绝处逢生和巨大财富的顶级猎获。
老爷子嘴角那丝惯常的、带着点挑剔和疏离的弧度。
第一次,缓缓地、真心实意地向上弯了起来,形成一个极其复杂又带着浓浓赞许的笑容。
“一天…真他娘的…尿性!”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这冰天雪地听。
随即,他猛地一跺脚,那点属于顶级大厨的矜持和派头瞬间回归,冲着乱哄哄卸肉的人群,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声音洪亮得像是年轻了二十岁:
“都给我仔细着点!轻拿轻放!别糟践了好东西!柱子!卸完肉赶紧给我拖进暖棚化冻!剔骨刀!磨刀石!热水!都备上!
老子今晚亲自掌眼!让你们这帮小崽子开开眼,啥叫庖丁解牛!十二只大黄羊?哈哈!够咱们陈记涮烤,再火他娘的一个正月!”
寒风依旧凛冽,雪花还在飘洒。
但陈记涮烤的后院里,那股子浓得化不开的愁云惨雾,早已被这满车的生猛猎获和鼎沸的人声驱散得无影无踪。
陈光阳到也没有回家闲着,拿起来了剔骨刀。
刷刷刷的就给大黄羊给分解了。
整个陈记涮烤又恢复了欢乐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