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位卑而未敢忘本 (第1/2页)
这十几米的距离,在冰冷刺骨的河风中,在万分危急的关头,对于常人而言,几乎是无法逾越的死亡天堑!但在赵子龙这具经过“世界意志”潜移默化改造,又融合了战神血脉力的身体面前,在强烈的求生本能和保护他人的意志驱动下,却并非遥不可及!
“嗖——!”
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火把光芒映照下,在空中划过一道惊心动魄、近乎完美的抛物线!岸上原本喧嚣鼓噪的闯军士卒,被他这石破天惊、超越人类极限的一跃,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呐喊,忘了放箭!
船上的朱由检、长平公主、王崇恩,更是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半空中那道矫健如龙的身影,他们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砰!”
一声重物落下的闷响,伴随着小船剧烈的摇晃!赵子龙如同一片羽毛般,又如同一颗精准制导的炮弹,稳稳地、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小船的船尾!船身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猛地向下一沉,激起一片水花,险些整个倾覆,幸亏刘三船夫拼死稳住船舵,而赵子龙也几乎在落船的瞬间便调整好了重心,才没有让这叶承载着无数希望的孤舟翻入冰冷的黄河!
“好!好啊!”王崇恩第一个从极致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激动得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地叫道,“赵壮士真乃神人也!神人也!”
长平公主更是看得美目中异彩连连,她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让惊呼声逸出,一颗芳心如同小鹿乱撞,砰砰狂跳不止。这个“赵壮士”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早已超越了凡人,近乎神明!
朱由检也是看得心神激荡,久久不能言语。“这等身手,这等胆魄……纵观史书,怕也罕有其匹!”
赵子龙刚一落稳,根本来不及喘息,便立刻对着还在发愣的刘三船夫大吼道:“愣着干什么!快!全力划向南岸!他们要放箭了!***,他们要反应过来了!”
果然,岸上的闯军也从赵子龙那惊天一跃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放箭!快放箭!给老子射死他们!一个都别想跑!”一名闯军头目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嘶声怒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钢刀。
“咻!咻!咻!咻!”
岸上顿时箭如雨下!密集的箭矢如同嗜血的蝗虫般,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铺天盖地地向着河中那叶飘摇的小船攒射而来!火把的光芒在晃动,让他们的准头大打折扣,但如此密集的箭雨,依旧致命!
“都趴下!抓紧了!”赵子龙再次大吼,他一手紧紧抓住晃动不止的船舷以稳定身形,另一只手则挥舞着手中的黑木棒,如同风车般旋转飞舞,尽最大的努力格挡着那些射向船上众人的夺命箭矢。黑木棒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狼牙箭、破甲箭被他精准地磕飞、砸断,迸射出点点火星。
然而,箭矢实在太多太密,小船又在湍急的河水中颠簸摇晃,目标虽小,却也难以完全护住。赵子龙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妈的,这帮孙子,箭真多!这样下去不行,迟早有人要中招!”*
“噗!”一声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正在船头拼命摇橹,试图将小船划入河心激流以加快速度的刘三船夫,身体猛地一震,一支羽箭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左肩胛骨!鲜血立时便染红了他那破旧的羊皮袄。
“刘三哥!”离他最近的王崇恩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想要上前帮忙。
“别……别管俺……俺……俺还撑得住!”刘三痛得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但他只是闷哼了一声,右手依旧死死抓住船橹,用尽全身的力气,一下又一下地奋力划动着。豆大的汗珠从他黝黑的脸颊上滚落,与渗出的鲜血混在一起。
朱由检目睹此景,心中猛地一揪。他看到刘三那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透着一股狠劲的表情,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这是一个普通的黄河船夫,一个为了十两银子而甘愿铤而走险的亡命徒,此刻,他却在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他们这些素不相识的“贵人”搏取一线生路。
“嗖!嗖!”又是一波更加密集、更加刁钻的箭雨袭来!其中几支箭矢,甚至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船上众人的头脸要害!
赵子龙怒吼一声,黑木棒舞得更加迅疾,他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手臂去格挡那些实在避不开的箭矢。火辣辣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他知道自己也挂彩了,但此刻已无暇顾及。
“噗嗤!”
一声令人心悸的、利箭穿透皮肉骨骼的可怕声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一次,一支又长又粗的狼牙箭,带着巨大的惯性,如同毒蛇般精准而恶毒地,正中刘三船夫的后心!那箭簇是如此锋利,力道是如此沉猛,以至于箭杆的大半截都没入了他的身体,只留下一截颤巍巍的箭羽,在夜风中抖动!
“呃啊——!”刘三船夫发出一声痛苦到了极致、却又戛然而止的凄厉嘶吼,他那本就因为奋力划桨而前倾的身体,猛地向前狠狠一弓,口中立时喷出一股混杂着内脏碎片的鲜血,溅红了身前的船板和浑浊的河水。他手中的船橹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掉入了冰冷刺骨的黄河水中。他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如同被狂风吹倒的草垛般,颓然无力地向前栽倒下去。
“船家!”朱由检离得最近,他看得真真切切,那支夺命的狼牙箭是如何射入刘三的后心的!他失声惊呼,肝胆俱裂,不顾岸上随时可能再次射来的箭矢,便要踉跄着扑过去。
赵子龙一个箭步抢上前,从侧面一把扶住了即将栽倒的刘三船夫,同时迅速将他往船舱中间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拉了拉,避开后续可能射来的流矢。他入手处,尽是温热而粘稠的鲜血。
“刘三!刘三!撑住!你他妈给老子撑住!”赵子龙对着怀中气息奄奄的船夫大声吼道,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愤怒与一丝无法言说的颤抖。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刘三的生命力正在飞速地流逝。
“快……快划……南……南岸……”刘三口中不断涌出大量的鲜血,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向上翻,瞳孔也渐渐涣散,但他依旧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抬起那只沾满鲜血、微微颤抖的手,艰难地指向前方漆黑如墨的黄河南岸,“就……就快……到了……”
鲜血染红了赵子龙的衣襟,染红了船板,也染红了朱由检伸过来想要帮忙的手。那刺目而绝望的红色,在昏暗的火把余光和即将破晓的微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格外悲凉。
朱由检踉跄着跪倒在刘三船夫的身边,看着他胸口那个汩汩冒着血泡的恐怖伤口,看着他那张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扭曲变形的脸,这位曾经高高在上、主宰亿万生灵的大明皇帝,此刻眼中充满了震惊、悲伤、恐惧,以及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如同被万箭穿心般的巨大冲击与愧疚。
刘三船夫的目光艰难地转动着,似乎想要看清眼前的人。他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但当他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朱由检那张虽然沾满尘土、憔悴不堪,却依旧能依稀辨认出昔日龙章凤姿的脸庞上时,他那即将熄灭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惊疑与恍然。他似乎从王崇恩先前失态的惊呼“陛下!陛下当心!”以及赵子龙和长平公主对这位“落魄中年文士”隐约流露出的非同寻常的维护与恭敬中,猜到了一些什么。
“你……你……莫非……莫非是……”他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气若游丝,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濒死的喘息。
朱由检心中剧震,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是被这个即将死去的卑微船夫看破了。在这一刻,面对着这个用生命为自己开路的恩人,他心中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帝王心术,都轰然崩塌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否认,只是声音嘶哑哽咽地悲声道:“船家,你……你撑住!朕……我……我一定会找最好的郎中治好你的!一定会的!”他下意识地用了“朕”字,但随即又觉得在这个垂死之人面前,这个字眼是何等的苍白无力。
听到那个清晰无比的“朕”字,刘三船夫那本已涣散的眼神中,突然爆发出最后一抹惊人的神采!他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猛地挣扎着,一把死死地抓住了朱由检那沾满泥污和血迹的粗布衣袖,那力道之大,竟让朱由检都感到了清晰的疼痛。
“你……你当真是……当今……皇……皇上?”他急促地喘息着,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一字一顿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震惊,以及一种莫名的、复杂难明的情绪。
朱由检虎目含泪,看着刘三船夫那双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浑浊,却又因为某种强烈的执念而死死凝聚着最后一丝光芒的眼睛,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是朕……是朕无能,是朕德薄,才让你……让你受此无妄之灾……朕……朕对不住你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自责与悲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