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骄魍魉,粉墨登场(下) (第2/2页)
大道修行十四观,他走的是神衍观的路子,故而非常信奉天意二字。
所以当元七十二找到他,并在回峰前刻意交代百尺阁已入住了四位少年少女时,他一改往日喜独的习性,买了两坛金兰藏,幻想着今日敞开心扉,与同龄共饮。
可当他拎着酒站在门口,看着八仙桌周围两少年两少女喜笑颜开,四人目光齐齐投送而来,顿时又觉得自己多余!
从没有主动结交好友习惯的裴凤楼拉不下脸,只能维持着冷漠,继续孤僻。自嘲果然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静静听着大堂里的欢声笑语,那里碰杯,这里独饮。听到有趣处,他也会随之欣然一笑。好像由始至终自己也参与了其中一样。
只不过他是孤独饮者。
……
诸葛离和南宫术也想成为饮者,孤不孤独倒也没那么重要。反正有彼此相伴,孤独二字向来很远。
两人在天下香满楼说了半个时辰的书,早已口干舌燥。好在没有白白辛苦,羽扇纶巾的少年诸葛离掂了掂手中钱袋子的分量,颇为满意,“不愧是天下香满楼,出手就是阔绰。这些钱,应该够咱们在学宫生活一阵子了。”
南宫术眉清目秀,少年装扮,却有种小家碧玉的味道。他咧嘴笑道:“接下来呢,你打算去哪?”
诸葛离勾着同伴的肩膀,盯着南宫术秀气的眼睛,“自然是先去买两坛金兰藏,然后再找个馆子,饱餐一顿。
你不知道,我在台上瞧着那些或是出身非凡、或是背靠宗门的公子小姐们推杯换盏,大快朵颐,肚里的蛔虫早已闹翻天了。可得让它消停消停。”
南宫术抿嘴而笑,“不然,我们去食味居怎么样?”
“食味居么?”诸葛离站在天下香满楼门外,隔着熙熙攘攘的集贤街,视线突然被对面的百尺阁吸引。
他来这惊龙城已有十日余,倒是罕见以冷清空荡著称的百尺阁也能招揽客人。心底故而生了几分好奇。
“小术。”
“嗯?”
“你说咱就选对面的百尺阁怎么样?一张八仙桌,七人相对坐,倒是挺温馨。”诸葛离嘴角一弯,忽然笑道。
南宫术视线随之投去,细眉皱起:“七人?明明只有五人……”
“当然要算上咱们。”诸葛离轻摇羽扇,一副高深模样。
“听你的。”南宫术很少反驳诸葛离的提议。自从相识之日,他分给他唯一的一张炊饼吃时,他便死心塌地。
诸葛离说书,他一旁帮衬。
诸葛离要拜入学宫修行纵横观,学那故事里的丞相亮,巧舌如簧,游说捭阖。他便一路三千里陪同入学宫,要进偃甲观,形影不相离。
只为了他说的那句:“纵横辩修,要坐在木轮车上才能彰显出实力。”
两人买了四坛金兰藏,转而进入百尺阁。
以说书人诸葛离的嘴皮,用不到小丫头初鸿主动交际,三言两语,七人便臭味相投,沆瀣一气……
那是人间四月天。春日里,一个平凡的午后。
百尺阁中,少年与少女因缘聚头。
时有布衣少年郎,天魔身中藏的付墨生。
有扎着冲天揪,生来天地寿的初鸿。
有鹅黄裙衣女夫子,看书也折书。
有青楼剑修端坐如佛,市井气宴客。
有赤衣郎美无双,孤独饮者裴凤楼。
有青衣女道,朝如青丝暮成雪。
有向往着木轮车上指点江山的说书人诸葛离,还有平生无大志,只愿不离弃的南宫术。
荧惑二十三年,四月七日。
同窗情谊至此始。
……
日暮。
柳宗白出现在百尺阁时,八仙桌上的七人已醉倒其五。
一袭鹅黄裙衣的折书面颊微红,神态微醺,一手抵着下颌,还在乐呵呵看着书。
付墨生则在默默收拾残局。
倒不是布衣少年郎酒量深不可测,而是付墨生压根不敢多喝。
一来梁府前车之鉴,不得不让他遇事留心眼。二来这惊龙城毕竟是初来乍到,年轻的、年长的修行者多不胜数。
他与初鸿情况特殊,处境虽不至于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但谨慎一些总是好的。待众人睡后,他先后背起初鸿、宴客,将两人分别安顿在东西两间客房。
再返回大堂时,瞧见了柳宗白。
柳宗白头戴书生冠,一身典型的书生装扮。站在大堂里以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个人,直到看见将醉未醉的折书。
他眉头紧皱,面露不悦。从付墨生身旁擦肩而过,目不斜视,恍若无人。
他来到折书身旁,眯了眯眼,“跟我走。”
付墨生闻言,困惑不解。
折书茫然昂首,看清来人面容,不予理会。而是将书折了一角,扶着桌面自行站起,想转身回到楼上客房休息。
谁知柳宗白却突然探手如爪,朝折书手臂抓去。
千钧一发之际,折书柳腰间悬挂的一方真言小印突然白芒暴涨,一道似虚非虚,似实非实的身影凝现在柳宗白面前。
那身影须发皆白,赫然是一位老者。
“柳宗白,你想死吗?”老者声如洪钟大吕,背后同时显化一座万卷文宫,书声琅琅,肃穆而威严。
“爷爷。”折书看着那道日渐苍老的背影,顿时泪眼朦胧。
付墨生对柳宗白的骤然出手猛一心惊,当下并无修为的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这会儿老儒生模样的先生护在折书身前,他才冲了上来,拉着折书手臂,将其挡在身后。
被唤作爷爷的老儒生微微侧首,抚了抚须,对少年付墨生点了点头,似是颇为欣赏。
“金台拜将诀?”柳宗白瞥了眼折书腰间所挂的真言小印,有些意外。不过也只持续一瞬,随后便露出轻蔑笑容,“老穷酸,金台拜将诀可不是你诗绝城独有!”
言罢。
柳宗白腰间,同样一方真言小印暴涨红芒,一位中年男子脚踏文字长桥赫然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