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出少年 (第1/2页)
三更梆子敲过第三响时,吕不韦正对着案头竹简蹙眉。厅内熏香袅袅,燃的是南海进贡的龙脑香,可这香气也驱不散他眉宇间的郁结。
身旁老儒还在絮絮说着农经篇的滞涩,说来说去总在老套路上打转,听得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璧棱角。
“嘭——”
院墙外突然传来闷响,紧接着是卫兵呵斥:“哪来的叫花子!相府也是你撒野的地方?”
吕不韦抬眼,就见亲卫匆匆进来,脸上带着诧异:“相邦,门外有个少年拿头撞门,说非要献什么农经补遗,拦都拦不住。”
“少年?”吕不韦放下玉璧,倒觉得有些意思。这咸阳城钻营的人多如牛毛,可拿性命敲他相府大门的,倒是头一遭。“叫他进来。”
厅门掀开道缝,寒风卷着个瘦小身影进来。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身上棉袄露着棉絮,头发乱糟糟像鸟窝,可怀里抱的竹简却用破布裹得严实。
他一进门就被地上的青砖晃了眼,踉跄半步才站稳,却愣是梗着脖子喊:“小人甘罗,求见相邦大人!”
吕不韦没作声,只端起茶盏抿了口。这孩子手心里的薄茧生得奇怪,不似农人种地磨的,倒像常年握笔杆子。
“你说有农经补遗?”吕不韦放下茶盏,茶水流在青玉盏里,荡起一圈圈涟漪,“敢用命换的计策,必是惊天动地了?”
甘罗突然把竹简往案上一放,展开时手指还有些抖,声音却亮得像敲钟:“小人以为,如今农耕只靠天时,却不究土与种的秘窍。若依我这法子,薄田能增产三成,肥田收得更旺!”
这话一出,厅里顿时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响。管农经的老儒们互相对视,有人捻着胡须直摇头——这话也太托大了。吕不韦却没动怒,只朝甘罗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
“第一,辨土。”甘罗往前走半步,鞋底子磨得几乎露了脚趾,“黑垆土宜种粟麦,黄壤土合种黍豆,青泥地好栽水稻。按土色、干湿分田耕种,这叫‘因土制宜’。”
有个灰袍门客低低“咦”了声。以往农书哪曾这么细细分过土壤?甘罗没理会旁人眼色,接着说选种:“秋收时专挑穗大粒饱的谷穗单藏,来年做种。年复一年,种子自然越选越好,这是‘择优选种’。”
他越说越顺,轮作、施肥的法子像竹筒倒豆子般出来。说轮作时,他讲粟豆交替能养地;说施肥时,他不仅提了草木灰,还说能收河泥塘泥,甚至能种一种叫“苜蓿”的草翻进土里当绿肥。
吕不韦听得忘了喝茶,手里的茶盏悬在半空。这些法子乍听新奇,细琢磨却都在理上。尤其那苜蓿,他从未听过,甘罗却从袖筒里摸出个油布小包:“这草耐旱,牛羊吃了长膘,翻进地里就是好肥。是我祖上从西边胡地带来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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