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雨幕同归，龙影伏从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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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疾行。
雨线未曾停过一日，天色永远阴沉如铅。密林中的空气充斥着腐烂与湿重的苔藓气息。叶振风背着祝雨琴穿行在愈发崎岖陡峭的山道。五日来，祝雨琴的伤势在润泽万物的滋养下恢复了不少，脸色也逐渐褪去死气。她伏在叶振风背上，感受着透过单薄衣物传来的属于他的温度与稳定心跳，嗅着那股始终萦绕鼻尖的清爽气息，熔金的眼眸望着下方飞速倒退、笼罩在无边灰白雨幕中的莽莽林海，偶尔掠过叶振风线条冷硬却专注的侧脸，眼底的复杂情绪早已沉淀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终于，一片迥异于森林苍翠的山谷在无尽烟雨中出现。
伏从谷！
谷口便弥漫着浓郁刺鼻的硫磺气息，远远望去，仿佛大地都在这连绵雨水中痛苦地喘息冒烟。谷地两侧山壁陡峭焦黑，如同被大火反复焚烧锻造过，极少有植被覆盖。谷中并非平坦，怪石嶙峋，无数粗大的地热蒸汽从石缝中喷涌而出，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伏从镇依着谷口而建。房屋多用黑褐色的火熔岩垒砌，结构低矮厚重，窗小门窄。镇子不大，街道上行人稀少，雨水击打在黝黑的岩石和路面凝成的不详油脂状水渍上，发出沉闷怪异的声响。
“听火楼”——镇上唯一像样的客店，招牌都被雨水洗刷得有些黯淡。
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硫磺、劣质酒水、皮革霉味和食物热气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店内光线昏暗，三五桌客人低声交谈，多数衣着粗糙，带着风尘仆仆和火域特有的燥热气息。
柜台后，一个身材丰腴、穿着红绿碎花布裙、脸上涂着廉价脂粉的中年妇人正打着哈欠。她一眼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人，浑浊的老眼瞬间亮了亮，尤其在扫过叶振风背上那个即便身披斗篷掩盖、依旧难掩其绝代风姿轮廓的女子时，脸上的脂粉似乎都兴奋得要抖落下来。但当她对上叶振风那双平静无波、却深邃得让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的眸子时，本能地堆起了假笑。
“哟！二位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咱们这听火楼可是伏从谷最好的……”她话音未落，目光落到祝雨琴微微掀开斗篷露出的一小截如玉下颌和那抹刺眼火红时，如同被烫到般猛地拔高了声音，带着夸张的谄媚：
“哎呦喂！我当是谁！这不是火域大名鼎鼎的祝美人儿，祝雨琴魔法师吗？！您怎么大驾光临我们这穷乡僻壤了？”她小跑着从柜台后迎出，眼珠子好奇地瞟向旁边背人的叶振风，“这位是……？”叶振风那一身靛蓝劲装和冰寒内敛的气息在这火山硫磺弥漫之地显得格格不入。
祝雨琴微微挣扎落地，站稳。尽管伤势未愈，落地时身形微晃，但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威仪已然回归了几分。她并未回答老板娘的问题，只是声音清冷，透着不容置疑：“准备间安静的客房，拿手的酒菜送上去。快些。”
“是是是！”老板娘见她无意介绍身旁少年，又认出了火域精英的身份，立刻收了所有多余的探寻，只殷勤地在前引路。“小雨！死丫头别睡了！快带贵客去天字号‘赤练’房！上好炭火！上好酒！”
周围几桌食客的目光早已被吸引过来，低声的议论在角落里响起。祝雨琴在火域名气不小，她的出现本身就已令人侧目，更何况是和一个陌生的、带着冰寒气息的少年同行。
“赤练”房在三楼尽头，比起关印乡的听涛楼自然简陋许多，但已是伏从镇首屈一指的“豪华”。炭盆燃起，带来干燥的暖意驱散了些雨天的湿寒。祝雨琴卸下斗篷，那袭火红长裙和惊世容颜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骤然点燃的火焰。她无视老板娘的欲言又止，径直坐到了桌边。
叶振风走到窗边，推开了临街的木窗。冰冷的雨丝和更浓郁的硫磺气息涌入。
待老板娘安排好一切离开后，叶振风直接开口，目光穿透窗外的雨幕，投向硫磺烟瘴弥漫的峡谷深处：“听闻伏从谷有炎狱龙出没。可知具体所在？”
祝雨琴刚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熔金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异样光芒，快得如同幻觉。她放下茶杯，并未看他，目光也投向窗外阴沉的谷地，声音听不出情绪：“传言最盛的，是屿丹洞。每当地火大盛之年，洞内便有恐怖龙威和炎息喷涌。伏从镇的人都不敢靠近，那是真正的死地。洞深不知几许，地火与炎狱龙气交织，寻常高手根本进不去。”她顿了顿，补充道，“那炎狱龙，非岩脊龙可比。它沉睡在熔岩地心深处，其威能……无法测度。”
叶振风静静听着。炎狱龙……熔岩地心……他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
热气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多是本地特色的烤肉熏鱼，滋味粗犷。
祝雨琴小口吃着食物，动作优雅。眼角的余光却始终无法忽略窗边那个沉默的身影。叶振风吃得很快，动作精准高效，几乎没有多余的咀嚼声。窗外阴沉的雨幕在他深蓝色的眸子里投下沉静的倒影，专注地盯着那越来越浓郁、几乎遮蔽视线的硫磺雾气深处。那专注的姿态，不像是要去屠龙，倒像是去赴一场寻常的邀约。
用过饭，叶振风起身。
“你去哪？”祝雨琴终于忍不住开口。
“屿丹洞。”叶振风的回答简洁到冷酷。
不等祝雨琴说什么，他已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身影快速消失在楼梯转角。
伏从镇的尽头，巨大的崖壁之下。
一条如同被狰狞巨斧劈开的裂缝，斜插在焦黑色山壁的底部。裂缝巨大，仅能容数人并排进入。洞口处浓烟滚滚，不是水汽蒸腾的烟雾，而是带着刺鼻硫磺味的、泛着诡异暗红色泽的浑浊地煞之气。恐怖的高温透过雨幕扑面而来，仿佛洞内不是山石，而是通往炼狱岩浆海的门户。洞顶的岩石嶙峋如獠牙，雨水滴落其上，瞬间被蒸发成白汽，发出嗤嗤的声响。
谷口的风夹着冷雨吹来，试图侵入这充斥着毁灭气息的入口，却如同飞蛾扑火般消弭于无形。这里，隔绝了所有的风雨与外界的气息，只有地火在咆哮低语。
叶振风停在距洞口尚有百步之遥的一块巨石阴影后，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石头和他周身无形的冰壁。他没有贸然前进，双眸微阖。
磅礴的神识之力，小心翼翼地从识海中探出，犹如极其精微无形的触手，朝着那漆黑的、喷吐着地煞之气的深渊裂缝延伸而去！
混沌感应！
意识视野猛地铺开！摒弃了听觉、嗅觉、视觉，直接以混沌本源去“阅读”这方洞窟核心的能量本源！
第一层，是灼热！无边无际、粘稠如同实质的恐怖高温！洞壁之上，暗红色的岩浆如同血管般在粗糙的黑曜石脉络里隐现流淌，源源不断地辐射出焚尽万物的灼热意志。
第二层，是暴戾！无数混乱的地脉火流如同沸腾的怒龙在黑暗中横冲直撞，彼此碰撞绞杀，形成狂躁的能量漩涡！
第三层，是侵蚀！浓重的硫磺地煞之气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能轻易瓦解、同化任何非火属性能量！
神识艰难地向洞窟深处穿刺推进！
五十丈……能量愈发粘稠狂乱！
一百丈……开始出现灼热而富有节律的脉动！仿佛某种庞然大物沉睡时的呼吸！
两百丈……那股脉动变得清晰而沉重，如同巨大的熔炉在轰鸣！每一次脉动都牵引着洞窟深处更多的岩浆暗流奔腾汇聚！
就在神识之力艰难抵抗着三重能量侵蚀，即将抵达那沉重脉动的核心处，试图一窥真容之时——
一股无法形容其浩瀚与霸道的炽热意志，如同沉寂了亿万年的洪荒巨兽被打扰了清梦！猛地从那岩浆脉动的最核心轰然勃发！瞬间席卷了整个神识探知的意识视野！
唳——！！！
仿佛穿透灵魂的愤怒龙吟，在能量层面轰然炸响！那不再是寻常的龙威，而是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熔岩毁灭意志！充斥着能焚烧万法、蒸干海洋、毁灭世界的无尽暴戾！
这意志蛮横、尊贵、不容窥探！
叶振风如遭雷击！瞬间切断了所有神识链接！身体猛地一晃，脸色骤然苍白！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炼狱的熔岩中煎熬了一瞬！喉咙里一股腥甜直冲而上，被他强行压下。
洞窟的最深处，那原本规律沉睡的沉重脉动，陡然变得狂暴而紊乱！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屿丹洞口喷吐出的地煞之气猛然加剧、翻腾！如同被激怒的巨兽张开了喷吐烈焰的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