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真相】 (第1/2页)
李春久微微一怔,旋即恭敬地说道:“下官愚钝,还望大人提点。”
“提点谈不上。”
薛淮淡淡道:“此案关键便在于六十亩水田的成色,倘若真是下等田,王栋给出的价格便是合情合理。但是,如果这六十亩水田都是上等田,那么此案过程中就肯定存在诸多纰漏。”
见李春久看向案上的图册,薛淮又道:“这份鱼鳞图册乃太和七年所制,距今已有十二年。这段时间虽然谈不上特别长,不至于沧海桑田,但也有可能出现很大的变化。”
“下官明白。”
李春久内心隐约有些紧张,连忙解释道:“下官接手此案后,便让人前往城外榆树镇实地勘察那六十亩水田的境况,回报说确为下等田。”
薛淮便问道:“何人负责此事?”
李春久朝旁边望去,说道:“陈主簿,你将当日前往榆树镇勘察的结果再说一遍。”
“是,县尊。”
一位面白短须的中年男子上前,对薛淮说道:“启禀厅尊,卑职乃江都县主簿陈观,于去年十一月初奉李知县之命,前往城外东南榆树镇查探情况。经过卑职和户房胥吏的仔细勘察,最终断定那六十亩水田分属下等,王栋的出价没有任何问题,此案纯属黄大等人恶意闹事。”
此言一出,跪在堂下的王栋眼中闪过一抹得意,旁边的三人则悲愤又惶恐。
薛淮微微点头示意陈观退下,继而对堂下说道:“黄大,尔等可听清楚了?无论是县衙所载鱼鳞图册的证明,还是本县陈主簿的证言,都表明尔等所售水田实为下等。本县李知县对尔等极尽宽仁,面对这等确凿证据,依旧耐心向尔等解释,但是尔等好赖不分,竟然一再生事,甚至将李知县告到县衙,尔等好大的胆子!”
惊堂木下,堂内一片肃然。
黄大等三人目瞪口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黄大强忍着恐惧喊道:“大人,草民冤枉……冤枉啊!”
薛淮冷厉道:“冤在何处?从实招来!”
黄大连忙磕头道:“大人,草民不懂那个图册怎么弄的,但是这几亩田是草民家中祖辈传下来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情况,如果不是去年遭了洪灾,一家人实在活不下去,谁会舍得卖田卖地?大人,草民家里的田一直是上等田,再说江边哪有下等田,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你胡说!”
陈观立刻怒斥道:“鱼鳞图册记载本县全境田地详细,难道还有假不成?你们这群刁民如此贪婪,现在还敢在厅尊大人面前胡说八道!”
他又转向薛淮说道:“厅尊,对付这等刁民理应用刑,不怕他们不交待!”
“陈主簿好大的官威。”
薛淮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位比李春久更像知县的主簿,漠然道:“本官让你开口了吗?”
陈观一窒。
陈家虽然比不上扬州四姓那等豪族,但是在北面的宝应县颇有底蕴,因此陈观内心一直瞧不起外来的李春久,要不是后者醉心风月流连忘返,他多半会让对方明白什么叫流水的知县铁打的胥吏。
平时他在李春久面前习惯有话直说甚至是越俎代庖,显然没有意识到此刻坐在堂上的年轻同知是何等人物。
陈观迅速清醒过来,躬身赔罪道:“大人恕罪,是卑职僭越了。”
“退下吧。”
薛淮摆了摆手,对于这桩所谓的疑难案子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
其实先前在研究卷宗的时候,他就发现其中有几个解释不通的疑点,然而从知县李春久到府衙推官郑宣,这群人似乎压根没有察觉,今日亲眼见到江都县衙的状况,他便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李春久和谭明光不同,后者本质上并不愿同流合污,只是囿于扬州官场复杂的局势不得不退让,而李春久显然很享受这里的富庶繁华,对于县衙的控制力度聊胜于无,以至于这样一桩原本不算复杂的案子都能变成所谓的悬案。
一念及此,薛淮看向堂下的王栋说道:“王栋,你说说为何要购买这六十亩下等田。”
王栋见识到陈观吃瘪,当下不敢大意,谨慎地说道:“回大人,草民与黄大等人算是邻里乡亲,见他们的田地被洪水淹没,一家老小的口粮都难以为继,便想着出钱买下他们的田地,好让他们有口饭吃。草民的出价并未亏待他们,如今市面上一亩下等水田只值二三两,草民给他们四两一亩,谁知……大人,草民真的很冤枉,早知如此就不买田了。”
“你倒是有善心。”
薛淮语调平静,又问道:“本官翻阅此案卷宗,其中提到你买下这些田地是为了改做桑田?现今进度如何?”
王栋答道:“回大人,洪水退去之后,草民让人清除田里的淤泥和污浊,再排水和填土,平均下来每亩田耗银五六两,算上前期买田,到如今总共花费了六百多两银子,大概要两三年才能见到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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