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镇国公朱寿 (第2/2页)
“朱能的后人……”朱元璋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涌出的寒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审视,“就算是他朱能的后人,立下再大的功劳,这封号……‘镇国公’……”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能洞穿人心的锐利眸子扫视着阶下肃立的勋贵们,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魏国公徐达、宋国公冯胜、凉国公蓝玉、长兴侯耿炳文等人脸上逐一停留。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屏住了呼吸。
“天德,”朱元璋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徐达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拷问的凝重,“还有你们,都跟咱打了一辈子仗,也见惯了前朝旧事。你们告诉咱,这国公的封号,真就只是个虚名吗?”
不等众人回答,朱元璋猛地提高了声调,那声音里充满了开国帝王对权力规则的深刻洞察与本能警惕:
“放屁!国公的封号,那是咱赐下去的!每一个字,那都是带着分量,带着讲究的!分着三六九等!压着气运命数!”他猛地一拍扶手,声震大殿:
“你的魏国公!”他指向徐达,“‘魏’者,古之大国,根基深厚!还有文忠的曹国公,那是追思他爹咱的老哥(李文忠之父李贞),‘曹’亦是古国!冯胜的宋国公,‘宋’更是中原正朔!这些封号,那都是与国同休,位极人臣,一等一的尊荣!是咱对开国元勋的盖棺定论!”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转向蓝玉:“至于将来,蓝玉的凉国公!‘凉’是边陲之地!沐英那小子在云南,封的是黔国公,‘黔’更是偏远烟瘴!还有张玉的儿子张辅,封英国公,‘英’是什么?不过是表彰其‘英’勇!朱能的‘成’,不过是‘成’就功业!这些封号,比起‘魏’、‘曹’、‘宋’,那已经是次了一等!”
朱元璋的声音如同滚雷,在奉天殿的梁柱间轰鸣,每一个封号的点评,都像一把无形的尺子,丈量着勋贵们此刻的地位与未来可能的“上限”。
“至于丘福(未来的淇国公)的‘淇’,一条小河沟!姚广孝(追赠荣国公)的‘荣’,不过是个虚名!那更是未等中的未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股因忌惮而生的寒意压下去,但声音却带着更深的惊悸,死死钉在天幕上那“镇国公”三个刺眼的金字上:
“可是这个‘镇国公’!‘镇’字何解?!”
朱元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穿透力,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仿佛要穿透天幕,看清那“朱寿”的真面目:
“‘镇’者,安邦定国!威压四海!这封号的分量,岂是‘魏’、‘曹’、‘宋’能比的?!它简直……简直是要凌驾于所有开国勋贵之上!是要压过咱定下的规矩!”
他猛地站起身,背着手在御阶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金砖闷响,显示出他内心的极度不宁。
“自古以来,用‘镇’、‘护’这等封号的……天德,文忠,你们熟读史书,告诉咱,接下来是什么?!”朱元璋猛地停步,目光如电,扫视着阶下噤若寒蝉的勋贵们,声音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九锡!加九锡!天子旌旗,出入警跸,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离那谋朝篡位,就只差一步之遥了!司马懿怎么上位的?!王莽是怎么篡汉的?!前车之鉴!血淋淋的教训啊!!”
“镇国公朱寿……”朱元璋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扎进他的心里。
虽然天幕早已揭示大明有二百多年国祚,但这“正德”是第几代皇帝?是中兴之主还是亡国之君?万一这“朱寿”就是那个在末世攫取最高权柄、最终葬送朱家江山的“朱司马懿”呢?!
一股冰冷的、源于对权力更迭最原始恐惧的寒意,瞬间从朱元璋的脚底板窜上头顶,让他几乎要打个寒颤!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敏感,猛地扫向大殿右侧那个空着的、属于韩国公李善长的位置——那个老谋深算、根基深厚、此刻正因为天幕所示,洪武二十三年因“胡惟庸案”牵连被他打入诏狱、而气晕昏迷!
他洪武十三年初杀胡惟庸,洪武二十三年下狱李善长,洪武二十六年清洗淮西勋贵,不就是为了防微杜渐,将一切可能威胁朱家皇权的“权臣”扼杀在摇篮里吗?!
可若祸起萧墙,子孙后代不争气,让一个同样姓朱的权臣(或勋贵)坐大到能封“镇国公”的地步,那他朱元璋在洪武十三年再杀伐果断,再算无遗策,又能如何?!他能杀尽洪武朝的勋贵,还能管得了百年之后子孙朝堂上的事吗?!
“朱……司马懿……”朱元璋低声喃喃,这三个字如同梦魇。他看着天幕上那虚无缥缈却重若千钧的封号,再看向阶下那些此刻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却未必没有野心的勋贵,尤其是徐达(魏国公一脉太过显赫)、蓝玉(桀骜难驯),最后目光又落回那个空着的李善长座位……
一股前所未有的、对未来的无力感和深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这位开国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