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6章 豪赌国运,众犬噬虎 (第1/2页)
朱雀大道的火光,如同一道从地狱深处喷薄而出的血色天河,将京城铅灰色的夜幕,彻底撕裂。
那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化作实质的音浪,越过重重坊墙,穿透紧闭的门窗,如无形的鬼爪,攫住城中每一个活人的心脏,让其疯狂抽搐。
这一夜,传承百年的巍峨帝京,不再是天子脚下的繁华盛景,而是一座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的巨大囚笼。
铁与血的气息,混杂着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无数双眼睛,正从各自的藏身之所,透过窗棂的缝隙,惊恐、贪婪、或是冷漠地,注视着那片冲天的火光。
有人在恐惧,在瑟瑟发抖,以为神罚降临,末日已至。
有人在观望,在飞快地拨动着心中的算盘,试图在这场决定国运归属的滔天豪赌中,窥见一丝未来的走向,为自己押下最有利的筹码。
也有人……早已将整个家族的百年荣辱,连同自己的身家性命,毫不犹豫地,押上了牌桌!
……
成国公府。
书房之内,烛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仿佛一潭即将凝固的沼泽,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粘稠而迟缓。
须发皆白的成国公,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老兽,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他那身华贵的云锦常服,早已被手心渗出的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后背上,冰冷而滑腻。
他的面前,几名心腹幕僚和家族的核心子弟,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压抑到最低。
“公爷,不能再等了!”
一名幕僚终于扛不住这死寂的煎熬,声音颤抖地打破了沉默。
“刚刚传回的消息,镇国公和定北侯那两个老匹夫,已经带着所有家将杀出去了!他们……他们这是在赌命啊!”
“这分明是陛下早有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若是再作壁上观,等大局已定,就……就什么都晚了啊!”
“混账!你懂什么!”
成国公猛地停下脚步,双目赤红,厉声呵斥,却丝毫掩饰不住声音深处那浓浓的惊慌与色厉内荏。
“战况未明!赵屠手握三万京营精锐,那可是大玥朝最能战的兵!万一……万一陛下败了呢?我们现在冲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给顾秉谦那条老狗送上门去做人头?!”
另一名幕僚急切地辩驳:“可是公爷,您听那火光,那惨叫……那绝不像是京营得胜的模样啊!”
“万一是陛下的诡计呢?是疑兵之计呢?!”
成国公几乎是在咆哮,唾沫星子横飞,状若疯魔。
“胜了,我等此刻出兵,不过是锦上添花,陛下未必会念我们的好!”
“可一旦败了,那就是万劫不复的灭族之祸啊!”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
“再等等!一定……一定要再等等!等局势再明朗一些!”
一步慢,步步慢。
当命运的惊雷在窗外炸响时,犹豫,便是最致命的剧毒。
他们还在精明地计算着那微乎其微的风险,却不知。
那扇通往无上荣光与泼天富贵的窄门,正在他们眼前,伴随着远处凄厉的惨叫,一寸一寸地,缓缓关闭。
……
与成国公府的迟疑与恐惧,形成鲜明对比。
镇国公府内,杀气,已然沸腾如岩浆!
年逾六旬的贾凯,亲手为自己披上了那件在武库中尘封了整整二十年,曾随先帝血战漠北、饮过胡王之血的玄铁重甲。
冰冷的甲叶相互碰撞摩擦,发出的“铿锵”声,沉闷而肃杀,仿佛在唤醒一头沉睡了太久的沙场猛虎。
“父亲!万万不可啊!”
他唯一的儿子,当朝的兵部员外郎,此刻正涕泪横流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腿甲,脸色惨白如纸。
“玄武门战况未明,赵屠三万大军尚在城中,我们此时率三百家将出府,无异于杯水车薪!若、若陛下真的败了,我贾氏一族三百余口,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啊!”
“混账东西!”
贾凯一脚将儿子狠狠踹开,那双因年迈而略显浑浊的老眼中,此刻迸发出雷霆般的骇人精光!
他虎目圆睁,须发皆张,如同一尊发怒的怒目金刚!
“陛下若败,我贾家焉有活路?!”
“你以为顾秉谦那条老狗篡位成功后,会放过我们这些追随何氏起家、打下这片江山的老勋贵吗?!”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墙边,一把扯下那柄同样悬挂了二十年,刀刃上依旧残留着北境风霜的传家宝刀。
“锵——”
刀锋出鞘,在烛火下闪烁着森然刺骨的寒光,一如老国公此刻那颗再无半分犹豫的决心!
“陛下隐忍三年,一朝亮剑,便有雷霆万钧之威!他不是在行险,他是在为我等扫清前路!我等受先帝大恩,食君之禄,岂能坐视君王浴血奋战,而我等却在府中苟且偷安,做那首鼠两端的墙头之草?!”
“传我将令!府中三百玄甲家将,披甲执锐,随我出征!”
老国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悍勇,如惊雷般响彻整座府邸的每一个角落!
“目标——叛军后阵!辎重营!”
他高举战刀,刀锋直指皇宫的方向,发出了赌上家族一切的咆哮:
“断其粮草,乱其军心!”
“随我……为陛下,死战!”
……
与此同时,定北侯府。
气氛,同样凝重如铁,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到极致的死寂。
定北侯周望,这位在北境战场上失去了一条手臂的独臂战神,正将那柄从不离身的北境制式战刀横在腿上。
他用仅剩的右手,拿着一块干净的白布,慢条斯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刀身上那几道永远无法磨灭的血槽。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窗外那冲天的火光与撕心裂肺的惨叫,都与他无关,不过是寻常庭院里的雨打芭蕉声。
“侯爷,各路探子传回消息,陛下……似乎在朱雀大街设下了火攻之计,叛军前锋已然崩溃,陛下……似乎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一名身披甲胄的心腹将领,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汇报道。
“我们是否……可以再等一等,待大局彻底明朗之后,再……”
周望擦拭刀身的动作,猛然一停。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因常年凝视北境风雪而显得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丝比刀锋更加锐利的锋芒。
“大局已定?”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对下属天真的嘲讽。
“等到大局已定,你我便是那场倾盆大雨停歇之后,才想起要去给龙王庙上香的愚夫。”
“你告诉我,那样的香火,烧得再旺,又有何用?”
“不过是聊表寸心罢了!在陛下的眼中,你我,便是那墙头之草,风停之后,再无半点价值!”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将那柄擦拭得雪亮的战刀“锵”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插回腰间。
“陛下隐忍三年,一朝亮剑,便有雷霆万钧之威。他不是在行险,而是在收网!”
周望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的所有心腹,声音冰冷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砸在地上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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