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安静起来的场面 (第2/2页)
贝图斯尔的响马们在夜色中如同鬼魅般巡逻、放哨、驱散这些小股敌人,虽未曾有酣畅淋漓的厮杀,却也如同不断打磨的刀锋,维持着一种紧张而高效的戒备状态。
然而,这份表面的平静并未让城头上的空气轻松分毫。
沈穆站在主城楼的瞭望口前,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一枚棋子般的沙石。
他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份合拢的羊皮卷轴上。
虽然自那夜之后便没有再打开,但那份来自地狱的馈赠所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始终萦绕在周围。
将领们私下里都称之为“魔鬼的呢喃”。
雷萨里特大步流星地走上城楼,风尘仆仆,盔甲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大人,矮墙第四段和东北角的陷马坑群已经完工验收。沙土回填的痕迹会在几天内被风吹平,彻底融入地形。”他顿了顿,沉声道:“但我们是否对这份‘地图’太过谨慎了?时间也是资源,若它能指出对方的一处软肋……”
“谨慎?”贝斯图尔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刚从城墙的巡视中归来,脸上带着沙漠的燥热和一贯的凶悍:“那玩意儿上面沾着人皮味儿和硫磺臭味!雷萨里特,你是想让我们听信披着人皮怪物的话去冲锋吗?说不定箭头所指,正是地狱伏兵藏身的沙谷!”
“嗯,的确不能相信魔鬼,在我们的卡拉迪亚大陆,魔鬼代表的不也是谎言吗?”艾雷恩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桌案上的羊皮卷,随后看向窗外那片在夕阳下泛着残酷金色的荒漠:“他们沉寂太久了,这不符合亡灵的贪婪本性,也不像魔鬼的风格。这份平静更像是在积蓄什么……或者,在等待什么契机。”
他指了指远处地铁站口的巨大阴影,“黑箭塔和地狱在地底的厮杀,动静也比前些日子小了很多。它们在达成某种默契?还是……在转移重心?”
沈穆没有立刻回应。
指尖的沙石被捻成粉末,簌簌落下。
他转过身,视线从争论的将领脸上移开,投向更远方——那片被夕阳染成诡异金红色、死寂蔓延的荒漠腹地。
“魔鬼的馈赠,永远是带倒钩的饵。”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磐石相磨:“它此刻的‘价值’,就在于它证明了对方希望我们相信它的部分。但这地图上的标记,真伪难辨,目的不明。贸然出击,无论是试图验证它,或是忽略它,都可能踏入预设的节奏。”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越发深邃:“至于这表面的平静……贝斯图尔的响马看到的不是安宁,而是异常。死灵的军团绝不会消失,魔鬼的低语也不会停止。它们在调整,在适应,或者在等待某个我们未曾察觉的弱点。”
沈穆的手指向矮墙和那片陷阱区:“用这份精力去加固防御、锤炼士兵、培养耐心。将地图上的每一个标记,无论真假,都视为一种战术可能性,加入到我们的防御推演之中。让它们去积蓄,去谋划。”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决断:“我们的时间,同样在成为城墙的厚度,成为箭矢的穿透力,成为圣树骑士下一次冲锋时的势能。当它们最终按捺不住,撞向我们这道用警惕与钢铁浇筑的壁垒时……”
他没有说完,但城头凛冽的晚风似乎已经卷走了未尽的话语,只留下一个无声的、更具压迫感的结论——那将是一场更惨烈、准备更充分的碰撞。
真正的风暴,并非消失,只是盘旋在肉眼看不见的高处,酝酿着下一次更加狂暴的俯冲。
夜幕,在愈发凝重的寂静中降临。
新日瓦丁的灯火勾勒出城墙上持矛士兵森然的剪影,矮墙在黑暗中蛰伏,陷马坑张开无形的巨口,而远处的荒漠深处,那巨大的地铁站入口,依旧像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沉默的巨兽咽喉。
夜色,如同一块浸透墨汁的巨大绒布,沉沉地覆盖在新日瓦丁东面的荒漠上。
寒冽的风卷着细沙,在低矮的沙丘间穿梭呜咽。
数里之外,偏离了主要巡逻路线的一处背风凹地里,摇曳的橘红色火光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五名隶属于贝斯图尔麾下的草原响马正围坐在一小堆篝火旁。
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和粗砺黑面包特有的酸涩气息。
几只用游牧弓猎获的荒漠兔被串在木棍上,烤得滋滋作响,油脂滴入火中,不时溅起几点火星。
“托大人的福,巡逻还能打打牙祭。”一个年轻些的响马咧嘴笑着,从烤得外焦里嫩的兔子后腿上撕下一大块肉,烫得他不断哈气。
他名叫巴图,有着库吉特人特有的深眼窝和鹰钩鼻。
“省着点盐巴,巴图。”旁边一个满脸风霜的老兵格根嚼着面包,灌了口浑浊的水囊:“谁知道这场仗要打到哪年哪月,有盐巴就等于关键时候的第纳尔,相当有用。”
他年纪较长,是这个小队的临时头目。
另外三人也纷纷取食,安静地享受着难得的温饱和片刻宁静。
战马拴在不远处,安静地打着响鼻,偶尔低头咀嚼着鞍袋旁挂着的粗盐。
巴图吃得有些口干,拿起自己的水囊,仰头灌了几口。
带着沙粒的清水刚滑过喉咙,他吞咽的动作却猛地僵住了。
他侧着头,眉头紧锁,沾着油污的手指停在耳边。
“格根叔……”巴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们……听见啥动静没?”
格根和其他三人停止咀嚼,篝火噼啪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侧耳倾听,脸上的轻松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猎手般的警觉。
“……好像有。”一个叫苏和的响马迟疑道,手指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的弯刀刀柄。
“像……骨头在撞?”另一个眯着眼。
“不像……是厮打声?还有……箭矢破风那种‘嗤嗤’声?”格根低声补充,经验丰富的耳朵捕捉到了风中传来的异样,比巴图听到的更清晰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