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交谈 (第2/2页)
“想家了吧?离开村子,住在营房里,现在又在异国他乡行军……这可真不容易。”
“是啊,我想家。我挺想回去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亚当故意含糊其辞地回答,似乎奏效了。
没人知道。其他人的情况也不怎么样,你知道的?大家都在想这场战役还要持续多久。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服从命令,相互照应,就像我们入伍那天承诺的那样。
“嗯。我想你说得对。我不该为那些我无法掌控的事情担忧。”
朱尔斯带着一丝惊讶看着他的朋友。那句话出奇地睿智。他挨着亚当坐了下来,和他一起凝视着这条河,此时它由南向北流淌,最终注入北海。
“嘿,朱尔斯?”
“嗯?”
我能问您一个奇怪的问题吗?
当然。问我任何问题。
“今天是几号?确切的日期?”
朱尔斯微微转过头,注视着朋友的脸,只能看到侧影。尽管天色昏暗,他还是能看清弗朗索瓦头上缠着的绷带。要是绷带上沾有血迹,他下午也没发现有什么变化,也就是说朋友不再流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伤愈如初。
今天是 7 月 28 日,星期四。
亚当咬着下唇,懊悔新朋友没提到那一年,那是他最在意的一个信息。
“哪一年?”
朱尔斯忧心忡忡地望着他的朋友。不知道今天是几号,这还说得过去,但连现在是哪一年都不知道,这就严重多了。他满心忧虑地盯着亚当看了好一会儿,却没注意到亚当正汗流浃背,心里想象着各种自己会暴露的场景。
他最担心的是,他们可能会认为他是间谍而对他严刑拷打,结果却发现他穿越了时空,像恶魔附身一样意外占据了弗朗索瓦的身体,最后被绑在火刑柱上。
“1757 年,”朱尔斯几乎是低声说道。
“1757 年,没错。”
朱尔斯看到老朋友的反应,轻轻舒了一口气。
“你确定离开野战医院的时间不是太早了吗?”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别担心,朱尔斯。我的思绪可能有点乱,但我不像之前那么疼了。医院里还有其他人比我更需要床位。”
朱尔斯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们在河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去睡觉。
1757 年?!1757 年?!是 1757 年?!1757 年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我甚至都不知道这是哪场战争,也不知道这场战争持续了多久!该死,该死,该死!我上课的时候应该认真听讲,而不是浪费时间瞎闹和聊天!我只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和百年战争!百年战争是什么时候结束的?!等等,那不是在中世纪吗?!糟糕,我全都不知道了!
亚当一边努力处理这些新信息,一边径直朝营地分配给他的帐篷走去。由于所有帐篷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他得记住它的位置。
营地建在哈梅尔恩镇脚下,离河有一段合理距离,街道纵横,岗哨林立,占地广阔,宛如一座用白色布料搭建而成的城市。有些地方还燃着火堆,因为他们需要加热食物。
气味很浓烈,就像一个疏于打理的马厩。如果你仔细闻,还能闻到火药烧焦的味道,尽管大炮在上午十点左右就停止了射击。它们都像小士兵一样排列在营地外,有专人严密看守以防遭到破坏。尽管德斯特雷元帅有六十八门大炮,这数量已经相当可观,但每一门都弥足珍贵。
由于天气干燥,国王的士兵们不必在泥泞中跋涉,也不必在湿漉漉的环境中睡觉。他们只能庆幸自己只是要抱怨炎热和昆虫。这一带的昆虫数量众多,根本不顾士兵们的意愿,侵入帐篷。蚊子是最狡猾和令人讨厌的。
亚当身上多处被咬,尤其是胳膊和腿上。他抓挠得厉害,四肢都红了。尽管他能关上与战友共用的帐篷,但这也没能阻止那些家伙进来。
他摘下三角帽,把它和装有弹药的盒子以及系着的皮带放在一起,皮带上还挂着一把刺刀。那是装在步枪末端的长尖头。对于只经历过和平生活的现代人来说,这种武器显得野蛮,但在当时却非常常见。在步兵冲锋时,它能让士兵们持续作战。这些长枪一次只能发射一发子弹。每次射击后,武器都需要重新装填并定期清理,这需要时间。而刺刀却无需装填。它只是一个长尖头,设计用来刺入敌人的身体。
这位年轻士兵因一天的劳累已疲惫不堪,便不再多想,小心翼翼地脱下白大褂,生怕碰到肩上的伤口,那伤口和脑袋一样敏感。他把大褂铺在干草上,躺在上面。干草和大褂之间只垫着一层薄薄的床垫,和他在野战医院醒来时睡的那张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个装着稻草的袋子。大褂多加了一层,但和亚当习惯的现代舒适度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哦,天哪,我的背!求求你让我在一张真正的床上醒来吧!但愿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