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咱家是河北魏四! (第1/2页)
“魏四,别装了。”
朱由检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飘飘荡荡地落下。
魏忠贤拜伏在地,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魏四……
这个名字,已经有多少年没人叫过了?三十年?还是四十年?
久远到他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那时他还是河北肃宁一个街头游侠,每日吃喝嫖赌,好不快活。
若不是那赌摊恶霸欺人太甚,他又岂会弃根入宫。
但眼前这位新君又从何知道这个姓名?
宫里人都只以为他的本名是李进忠而已。
这位新君年仅十七岁,直到前日都只是深居王府,万事不知。
他又如何知道这个被他埋葬在记忆最深处的名字?
突如起来的不确定性,让恐惧陡然而生,打翻了一切思路。
他本能地想要维持那副憨厚、忠诚,甚至有些愚钝、软弱的伪装。
这是他几十年来无往不利的武器,是他从一个不名一文的混混,爬到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所依赖的最重要依仗。
魏忠贤缓缓抬头,一瞬间,额头渗出的鲜血,便顺着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缓缓滑下。
鲜血与眼泪鼻涕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格外可笑与滑稽。
“陛……陛下……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如今唯望能乞骸骨,还望看在老奴伺候了先帝一场的情分上,网开一面啊……”
他哭嚎着,再度用力磕头求免,嘴里不断重复着,“求求陛下大发慈悲。”
朱由检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那颗不断叩首的头颅,眼神里没有波澜。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端起周钰为他重新沏好的热茶。
午后的阳光透过格窗,在大殿的金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只有魏忠贤一下又一下的磕头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显得那么空洞。
周钰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双圆圆的杏眼睁大,心中紧张不已。
天啊,这就是新君上位,清理权阉的现场吗?
她不由偷偷看了一眼朱由检,只见他温润如玉的面庞衬着剑眉星目,正小口喝茶,淡定无比。
朱由检疑惑地转眼看过来,吓得周钰心虚一笑,在榻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又端起茶壶给朱由检倒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魏忠贤的磕头速度越来越慢,力度越来越轻。
他感觉额头痒得好像要长出肉了,但每次用力嗑下去的疼痛,又让他一阵哆嗦。
怎么办?怎么办?
新君的心思,如渊似海,他完全看不透。
他只能用这种最原始,也最卑微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忠诚”和“无辜”,寄希望于那万一的可能。
终于,朱由检放下了茶杯。
“砰”的一声轻响,却让魏忠贤的身体再次剧烈地一抖。
朱由检缓缓从御座上站起身,却没有看他,而是踱步走到殿中的《大明混一图》前。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图上的山川河流。
“魏四,你说,这大明的江山,美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闲话家常。
魏忠贤的磕头声,戛然而止。
他僵在了那里,完全摸不着头脑。
“美……美……”他只能含糊地应着。
“是啊,很美。”朱由检的指尖从山海关一路滑动。
“辽东,直隶、山西、陕西、四川……”
“但这锦绣河山,居然遍布你九千岁的生祠?”
他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魏忠贤的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来,天下之间,感念你恩德的人,可谓层出不穷啊。”
“那朕又算什么呢?”
魏忠贤浑身冰冷,汗如雨下。
“老奴,愿清退所有生祠,献上家业,只求陛下开恩啊……”
魏忠贤又要磕头而拜,却被朱由检抬手打断。
“魏四,别多想了。”
“你,是一定要死的。”
魏忠贤的磕头声,戛然而止。
他僵在了那里,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朱由检走到他的面前数步,留足防备余地。
这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杀意,只有平和。
“所以……别装了。”
“让朕好好和那个魏四聊聊,和真正的九千岁魏忠贤聊一聊。”
“别侮辱自己,别侮辱朕,更别侮辱朕的皇兄。”
“再这样装下去,你恐怕就不仅仅是一死而已了。”
这几句话,平平淡淡,从把握权柄的人主口中说出,却残忍无比。
魏忠贤彻底崩溃了。
魏忠贤彻底崩溃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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