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朕!的!钱! (第2/2页)
而地方官们面对这冗杂如乱麻的税制,自然会有自己的倾向性。
哪些税一定要收,哪些税不得不收,哪些税又最好别收,全都有讲究。
辽饷,或称新饷,这是最重的,因为它落在“考成”之中,和自己的乌纱帽息息相关,此乃重中之重。
宗室俸禄,天启年定额百万,但是皇帝不在意,文臣也不在意,所以能拖就拖,能不给就不给。
至于金花银?给皇帝私人花销的钱?那当然也是能欠就欠!
朱由检心中一动,突然对后天的上朝期待了起来。
这大明朝廷实在有趣,不仅仅要治外疮,居然还要调理内毒。
所谓外疮,就是官吏腐败,着实已是老身常谈。
而内毒,则是整个儒家文臣体系对皇帝、皇室刻入骨里的深度不信任。
但……这好像也怪不了他们啊?
朱由检的脑海里,浮现出“法之不行,自上犯之”这八个字。
诚然,士大夫阶层有自己的私心和傲慢,但反过来说,他们“抗投献”的思想,又岂是空穴来风呢?
原主的皇祖父,万历皇帝,派出矿监税使,天下骚然。
又疯狂从太仓国库里搂钱,搜刮了近四千万两白银存入内帑。
结果面对日益危急的辽东战事,却吝啬到只肯拿出区区50万两,各种推脱内库没钱。
结果等他儿子孙子上位,两年就发了两千万,把万历衬托成了个吝啬鬼。
国库成了他一人的私产,天下成了他一人的天下。
再说那些各地封王,宗室俸禄收不齐当然着急,但也没那么着急。
为什么?
各个都在自己的封地里圈地兼并,设卡收税,甚至暗中贩卖私盐,与国争利,无所不用其极。
整个大明宗室,从皇帝到藩王,都像一群贪婪的硕鼠,疯狂地啃食着大明的根基,丝毫不顾惜这个国家。
你朱家皇族自己都不把这个国家当回事,又凭什么要求天下的文武官员为你恪守廉洁,忠心耿耿呢?
“抗投献”的思想,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如同瘟疫一般在士林中弥散开来的。
反正金花银收上去,也只是饱了皇帝一人的私囊。
那还不如不收,截留下来,或是投入地方,或是……落入私囊,说不定疏通疏通,本官就升了。
等本官升上去以后,肯定要为民请命,造福苍生!
这种思想,无疑是扭曲的,是病态的,但它却成了整个官僚系统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朱由检一笑,那就来吧,两天后正逢三、六、九常朝。
让我看看这天下乌鸦,到底谁更黑!
殿中看到朱由检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气氛凝重无比。
王体乾和司之礼跪在地上,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就连周钰也感受到了这股压抑,她担忧地望着朱由检,却不敢开口。
朱由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这内帑,岁出如何呢?”
行,收入低我认了,一年去掉逋欠,大概也能有七十五万两左右入账。
接下来,再看看一年能结余多少吧。
王体乾深吸一口气,他已经完全不敢小觑这位年仅十七岁的新君了。
“回禀陛下,内帑用处,主要有内使、宫女、在京武臣勋贵俸禄、以及召商买办等各项固定开支,年约五十万两。”
“其外,则是军功赏赐、诸王、后妃、公主的礼仪封赏等各项不定额的开支。”
朱由检又沉默了。
他今晚沉默得实在太多次了。
一年固定开支五十万两……
戚家军一名普通军士,一年的饷银是十八两。
那只要从这里省下十八万两,就足以在京畿左近,承担一支万人规模戚家军的年饷!
这笔账,必须算!这个家,必须当!
开源,节流,他暂时还不敢在外廷放开手脚。
因为吏治不清,任何良政都可能演变成弊政。
但这内官体系,倒是可以尽快开搞了。
朱由检心下一松,只要想定了思路,接下来,就看怎么执行了。
这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明赏罚、定制度、抓典型、立规矩等老生常谈的手段,甚至用不到什么惊世骇俗的现代知识。
他抬头摆摆手,示意司之礼先行退下。
而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依旧跪在地上的王体乾,语气温和地问道。
“体乾,起来吧。”
“你对如今大明国势,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