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落日 第四章 伏杀 (第1/2页)
关平先是亲自带着裴谦到亲军营驻地,又招呼相关人等与裴谦做了一系列的交待,看天色已过子时便嘱咐他先在营中安顿好,随时听候调遣后便回帅帐歇息。
关平当下的亲军实乃关羽本部校刀手,驻军偃城之时移至关平麾下转为亲卫,这六百校刀手由一个都尉三个军司马统领,是关羽督镇荆州数年里精心拣选的锐士。其中有关羽从北地带出的百战老卒,历经汝南、新野、长坂坡血战,骨子里透着沙场磨砺出的沉稳;有慕关公威名来投的荆楚豪杰,性情悍勇,敢打敢拼;还有收编的各路精锐,为求功业而战,厮杀起来最是亡命。这些人无一不是百里挑一的悍卒,个人武艺娴熟,对关羽忠心不贰,军誉感极强。他们所欠缺的,从来不是勇气和力气,而是更高明的杀伐之术与更精妙的战阵配合。
裴谦先与当值的军司马、什长、伍长等基层军官武吏混了个脸熟,而后单独拉着这名换做陈肃的军司马又寻了张舆图来到了配属给自己的寝帐,营中自有见机快的役卒不用裴谦、陈肃吩咐便给两人张罗了熟肉、干粮、温水作为夜食。
陈肃,南阳陈氏大姓出身,今年三十五岁家中行二表字仲穆,甲胄边缘隐约露出的细绢内衬显露出殷实的家境,肤色较其他将卒白皙许多,苍白但不显文弱,反衬得眉目间的戾气愈发突出。双眉如刀,斜飞入鬓,眉宇间总似拧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鼻梁高挺却带钩,唇线极薄,抿起时便透出一股刻薄的狠劲,然而在面对裴谦时陈肃却显得有些拘谨,只因陈肃在日间替换作战时亲眼所见裴谦凭借诡异的身手连杀两个劲敌的场景,作为武者难免会幻想着对方这么出手来攻我怎么防守反击之类的画面,想的多了在面对目标本人时不免会担心对方下一刻就会出手要了自己的命。
裴谦知道今后会常打交道所以也不跟陈肃客气,在几案上展开舆图后对陈肃说:“烦请你在这地图上给我标记一下当前的各方态势,越详细越好。我头日间摔了一下,有些失..失记。”
陈肃躬身应道:“都尉客气。”也不废话,桌案上的麦饼掰成不同大小的碎块,一边放置一边给裴谦滔滔不绝的讲解着。
半个时辰后陈肃收住话头,裴谦听到这里心中暗赞,也十分庆幸当值的军司马是陈肃,这种级别的军政素养放在哪个时代的军队中都是绝对的精英。好在来日方长,日后自有机会多多接触,他现在需要集中精力消化一下这些信息,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有劳陈司马,有劳陈司马。”
"不敢!不敢!"陈肃也是人精,看出裴谦有送客之意,十分配合的道:“如若都尉暂无吩咐,肃尚要去巡营。”
“陈司马请便。”
陈肃放下手里剩下的半块麦饼,刚想起身,裴谦忽然灵机一动道:“啊...陈司马,你再给我标记下麦城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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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的时候,裴谦也基本弄清楚了历史上关羽落败的过程及原因,荆州军可按驻守、支援、作战区域分为四个部分,围攻樊城的关羽主力,围困襄阳的偏师,江陵、公安的后勤卫戍部队,以及沟通南北活跃于汉水之上的荆州水军。
襄阳与樊城分处汉水南北两岸,隔水相望,麦城也在汉水南岸,历史的走向是关羽最终败亡于麦城,那就说明关羽是在仍然掌握着荆州水军的前提下主动撤往南岸的,由此可推断出关羽在撤往南岸时江陵与公安的水军基地仍掌握在荆州军手中,也就是说此时吕蒙还没有偷袭。那么撤军的原因只能是对樊城攻击失利而转入防御的一种选择,但历史证明这个选择是致命的,那么裴谦接下来的计划就应该是围绕着如何阻止关羽向南岸撤军这个目的而展开。
当前北岸围困樊城已近三个月,唯一的变数就应该着落在徐晃的援军身上,很可能就是关羽在与徐晃援军的作战中失利而引起的连锁反应,几个时辰前李鱼跟他复述的流言内容说明徐晃是通晓吕蒙计划的,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吕蒙的偷袭很快就会发动,裴谦并没有能力去阻止吕蒙,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击败徐晃或拖延与徐晃的决战,因为留在北岸还是存有一线生机的,撤去南岸则生机全无。
时不我待,裴谦打定主意后便立刻求见关平,到了帐外才发现关平的帅帐灯火通明关平也是一夜未眠,想必也是在为今后的战事忧心,裴谦让亲卫通传,关平听说裴谦求见主动出门将裴谦引进帅帐,边走边说道:“汝为我亲军都尉,入某之营帐不必通传,若早知行之未眠,便招汝来秉烛夜谈矣”。
时间紧迫,裴谦也不再跟关平客套:“少将军,徐公明麾下之众,数倍于我。若在此地结硬寨、打呆仗,无异于以卵击石,徒耗兵力。”
一句话正说到自己的疼点上,关平微微颔首眉头紧锁,他又何尝不知:“然父帅军令如山,命我在此阻敌,不得使一兵一卒西进干扰围困樊城之敌。如之奈何?”
裴谦目光锐利,指向地图:“军令是阻敌,而非死守一地。以少临多,当思变通,于运动中寻觅战机。”他手指一划,“少将军可率主力,佯装不支,徐徐向君侯中军方向退却,做出欲与主力汇合之姿态。亲卫营交由末将率领,于此地残营设伏。若徐晃急于进军,其前锋冒进,我便伺机吞掉他一部!若其军阵严谨相互遮蔽,无机可乘,我便蛰伏不动,绝不浪战。”
“倘若徐晃视你如不见?”
“末将便率亲卫营北上袭扰其粮道,焚其辎重,截其散卒。”
“若徐晃分兵围剿……”
“那岂不正中下怀。他分兵越多,少帅与君侯的压力越小。至于围剿我?”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出那后世堪称经典的战术精髓: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亲卫营皆轻装锐士,来去如风,我自有手段,让他疲于奔命,首尾难顾!”
见关平还是犹豫不决,裴谦道:“末将的部曲规模不大,调动灵活,少帅与君侯的大军又相距不远,即使事不可为末将再撤回本阵便是。”
关平凝视地图良久,终于颔首:“某这便安排传骑通报父帅,以免我军异动引发误会,汝即刻依计行事,务必谨慎。天明时分某当引军缓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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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将尽,天色未明,正是人最困倦之时。魏军大营深处,中军帐内,徐晃和衣卧于榻上,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亦微微锁着。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压抑却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亲兵低沉的禀报:“将军!将军!十万火急!”
徐晃的双眼猛地睁开,锐利如鹰。他一把掀开身上薄毯,沉声道:“进!”
亲兵队率快步而入,单膝跪地,语气急促:“将军,往荆州大营的细作有数人逃回,身负重伤,言有十万火急军情禀报!”
徐晃心中一凛,睡意全无:“带进来!擂鼓,聚将!”
低沉而紧迫的聚将鼓声瞬间划破黎明的寂静,也惊醒了沉睡的军营。很快,诸将顶盔掼甲,纷纷赶至中军帐,脸上都带着疑惑与肃然。
帐内火把通明。几名斥候被搀扶进来,他们衣甲破碎,满身血污泥泞,一人甚至断了一臂,简单包扎处仍在渗血,显然经历了极其惨烈的搏杀和逃亡。
“将军……”那断臂斥候声音嘶哑微弱,强撑着禀告,“将军……吾等行迹已泄!关平部于黎明前痛下杀手,宛若预知…众弟兄被困营垒,十难存一…”
另一人接口,语气带着惊悸:“吾等逃出时远望,其营中火把移动频繁,似有大股人马南下!”
帐内诸将闻言,开始交头接耳。
徐晃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他面色沉静如水,缓步走到舆图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关平残营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角。
“一夜之间,肃清内患,断然撤军……”徐晃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关平此人,统军严谨,果决善断,确有其父之风,不可小觑。”
他微微停顿,似在思忖“如此重大决断,非其一偏师可独断。必是关羽下令,命其向主力靠拢,欲收缩兵力,稳固防线。”
他豁然转身,目光扫过帐下诸将,最终定格在一员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的将领身上。此人正是徐晃麾下骁将徐商,年约三旬,一道寸许长的疤痕从左侧眉骨斜划至颧骨,平添几分剽悍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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