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贤者 (第2/2页)
他猛地咳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和电火花的鲜血,声音嘶哑而急促:“‘思想’……他真正麻烦的,是干涉、引导、甚至逆反‘思想’与‘意图’的能力……我刚才的魔法,有一部分在中途就被他扭曲、捕捉……然后,像回旋镖一样……”
花凋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思想控制?精神干涉?在那种毁天灭地的对轰中,他竟然还能分心做到这种事?
不,或许那对他而言,根本就是“被动”的一环!就像大地的庇护一样!
“太危险了……”花凋琳低声呢喃,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比起继续治疗,必须先确保阿留文不再受到后续攻击!
尽管这位九阶法师对世界树怀有野心,但此刻,他是对抗切尔里本的重要战力,更是绝不能轻易陨落于此的“文明瑰宝”。
她环绕着蓝绿与淡紫魔力光华的双臂并未收回,但身体已经转向,目光如电,死死锁定了巨坑中央那仍未散尽的、夹杂着尘埃与电离雾气的区域。
踏……踏……脚步声,缓慢而沉重,从雾气深处传来。
一个身影,逐渐轮廓清晰。
切尔里本一步一步地走出。
他身上的衣物破损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灼伤与擦痕,嘴角也挂着一缕血丝,看起来颇为狼狈。
然而,他的步伐依然稳定,眼神……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近乎怜悯的平静。
“精灵王看起来无碍……魔法师,暂时退场了。”他的声音沙哑,仿佛砂纸摩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又“听”了听脚下……
那经由阿留文终极一击后,暂时变得“沉寂”、仿佛被震慑或消耗过度的大地脉动。
第一次,“绝对无敌”的庇护被彻底击穿、瓦解了。
这不是普通的防御,而是十二神月中“淡褐土二月”倾注心意的守护。
或许,那位九阶魔法师,真的拥有短暂抗衡甚至压制单一神月意志的骇人力量……但也仅此而已了。
庇护破碎,阿留文重伤濒死,精灵王的力量也损耗颇巨。
“继续下去……会死吗?”切尔里本在心中默默计算。
花凋琳似乎还能坚持,世界树似乎仍在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就像大地曾经对他所做的那样。
“……不确定。”
他摇了摇头,这个微小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微微蹙眉。
万一呢?万一再逼下去,那深爱着他的大地,被彻底激怒或感到危机,做出更过激、更无可挽回的“保护”行为呢?
他可能会在这之前力竭而亡,但那两个人……更可能先一步,被来自地心的无名怒火彻底吞噬。
切尔里本,不想再让手上沾染新的鲜血了。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生命因他而逝去。
孩童无意掷向他的石子,引致整个村庄被翻滚的土壤吞噬;旅人不慎洒在他衣角的清水,导致整座城市的地基塌陷,沉入湖泊;仅仅是擦肩而过时稍重的碰撞,或是人群中一声指向不明的喝骂……任何一丝被“淡褐土二月”判定为“可能威胁”的苗头,都会引发那过度而恐怖的“爱”,降下无从躲避的天灾。
他早已不敢与人接触,只想躲进无人知晓的角落,在寂静中腐烂。
但过往积累的仇恨如同附骨之疽,无数复仇者前赴后继,最终只化作他逃亡路旁,又一缕无谓消散的亡魂。
逃啊,逃啊。
即使不断逃跑。
他们依然会出现在眼前,不惜性命。
“……你们,也累了吧。”
切尔里本抬起头,望向如临大敌的花凋琳,以及她身后气息奄奄的阿留文,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也一样。”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残存魔力的流转,以及脚下大地那缓慢而沉重、仿佛受伤巨兽喘息般的微弱回应。
“这场战斗,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
花凋琳一怔。
切尔里本没有再解释。
他转过身,背影在逐渐稀薄的烟尘与残留的电光中,显得有些模糊而孤寂。
“那么……我先告辞了。”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花凋琳的话音未落。
切尔里本的身影微微晃动,并非高速移动留下的残影,而更像是他身周的空间本身产生了细微的“褶皱”。
下一秒,他的气息如同滴入沙漠的水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所有魔力痕迹,都被某种更根源的力量温柔地“抹去”了。
花凋琳僵在原地,维持着防御与警戒的姿态,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片空地,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走了?”
切尔里本就这样……走了?
明明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在战斗看似进入最终阶段,对方甚至可能占据一丝微妙“优势”的关头……突然放弃了所有意图,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
紧绷的神经在确认威胁真的离去后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虚脱感。
花凋琳踉跄一步,背后的魔力蝶翼无声消散,她几乎是以跌坐的姿态,瘫坐在了尚存余温的焦黑岩石上。
扑通。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冰冷的无力感。
如果……如果这样的“怪物”真的对世界树,对她的子民怀有明确的恶意……
她能阻止吗?这个根本性的疑问,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了她的思绪。
“现在……你明白了吗?”阿留文虚弱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他依然跪在那里,但依靠花凋琳持续输入的生命力,暂时吊住了性命。
他脸色灰败,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自嘲的锐利。
“这就是……得到十二神月‘溺爱’的黑魔人。寻常的战术、力量对比……对他而言,意义有限。”
他喘了口气,忍着剧痛继续道:“想要对抗这种规格外的存在……除非,能找到另一个同样被十二神月‘祝福’或‘诅咒’的对手,以同等级别的‘非常识’对抗‘非常识’……呵,据我所知,这样的存在,这世上……”
阿留文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剧痛让他再次闷哼一声,眉头紧锁。
但花凋琳的思绪,却像被一道闪电劈中!
“另一个……被十二神月庇护的对手?”
接受这种“恩宠”的人……不就在眼前吗?正是她自己。
因为接受了燕莲红春三月过度的“爱”而被赋予的“精灵王诅咒”,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何尝不是一种来自世界本源、来自生命法则的……伟大庇护?
“如果……如果能掌控这种庇护……”
一个模糊而惊人的念头,如同种子,在她纷乱的心绪中悄然萌发。
如果她能理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驾驭”世界树赋予她的这份既祝福又诅咒的力量,是否就能找到与之抗衡的“支点”?
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混合着希望与决绝的光芒。
此时,浓雾与尘埃终于完全散去,暴风雨后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宁静的湛蓝,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在满目疮痍的巨坑与周围幸存的树冠上。
“…该死的,输了战斗,天空倒是放晴了。”
阿留文望着蓝天,低声咒骂了一句,随即像是耗尽了最后支撑的力气,身体向后一仰,重重地躺倒在岩架上,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
花凋琳迟疑了一瞬,收敛起翻腾的思绪,重新将双手凝聚起更纯粹的治疗光华,覆盖在阿留文那可怖的伤口上。
精灵族精湛的生命魔法与自然亲和力开始全力运转,缓慢而坚定地对抗、净化那顽固的雷霆魔力。
“应该……追击……”
阿留文即使意识模糊,仍不甘地挤出几个字。
抓住切尔里本的机会,凤毛麟角。
花凋琳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维持着魔法。
她的眼神透过治疗的光晕,望向远方切尔里本消失的方向,那片天空之下,是世界树绵延无尽、生机勃勃,却也暗藏无数未知的广袤枝桠与国度。
……轰!!!!
就在这时,一声远比刚才阿留文魔法更沉闷、却仿佛蕴含着更原始暴戾气息的巨响,从遥远的、切尔里本离去的方向,轰然传来!
剧烈的震动甚至波及到了他们所在的巨坑边缘,碎石簌簌落下。
“呃?!怎么回事?!”
阿留文被震动牵扯伤口,痛得脸色扭曲,却强行偏过头,望向巨响传来的天际线。
花凋琳的治疗魔法也是一顿,她猛地抬头,金色眼眸中充满了惊疑。
切尔里本离开的方向传来战斗的轰鸣……这意味着,又有谁,拦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寻常的魔法师,甚至军队,怎么可能抵挡得了他?
难道……
一个糟糕的猜想,同时掠过了两人的脑海。
阿留文的脸色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而花凋琳的心,则骤然沉入了冰窖。
“…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