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9章沪上疑云 (第2/2页)
一、证据伪造痕迹明显,为何当年无人质疑?
二、玉佩下落不明,是否被人刻意隐藏?
三、乳娘孙氏去向?
四、赵坤升迁轨迹与莫家案时间吻合,是否存在关联?
五、……”
笔尖顿了顿,他又添上一行:
“寻找莫家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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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齐啸云如常到齐氏商行办公。齐家主营纺织和进出口贸易,这几年受时局影响,生意大不如前。齐啸云大学毕业后便进入商行,从最底层做起,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少爷,这是上个月的账目。”账房先生李叔将一摞账簿放在办公桌上,面色有些为难,“江南那批绣品的货款……又被拖欠了。”
齐啸云接过账簿翻了翻:“钱记锦绣阁?”
“是。他们原本说好月底结清,可昨天派人去催,对方却说绣品有瑕疵,要扣三成货款。”李叔愤愤道,“那批货我亲自验过,绝无问题。分明是看咱们齐家如今势弱,故意刁难!”
齐啸云合上账簿:“钱记的东家,是不是跟赵坤有来往?”
李叔一愣,压低声音:“听说钱老板的妹妹是赵坤三姨太的干妹妹,靠着这层关系,这几年在江南一带很是跋扈。不仅拖欠货款,还抢咱们的客商、挖咱们的师傅。上个月,咱们在苏州的两位老绣娘,都被他们高价撬走了。”
齐啸云手指轻敲桌面。钱记锦绣阁……他记得卷宗里提到,当年莫家在江南有几处产业,其中就有一家绣坊,位置正在钱记现在的铺面附近。
是巧合吗?
“李叔,下午我去一趟钱记。”齐啸云道,“亲自会会这位钱老板。”
“少爷,这……”李叔想劝,见齐啸云神色坚决,只得点头,“那我陪您去。”
午后,齐啸云带着李叔来到位于南京路的钱记锦绣阁总店。三层西式洋楼,门面气派,橱窗里陈列着各式绣品,中西合璧,确实精致。
钱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圆脸微胖,见齐啸云来访,脸上堆满笑容:“齐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请进,看茶!”
宾主落座,寒暄几句后,齐啸云直入主题:“钱老板,上个月那批绣品的货款,不知何时能结清?”
“这个嘛……”钱老板搓着手,一脸为难,“不是我不结,实在是下面的人不懂事,收货时没仔细验。后来才发现,有几件绣品的针脚不太整齐,客人不满意。您看,是不是能……”
“能什么?”齐啸云语气平淡,“那批货出货前经过三道查验,绝无次品。钱老板若是不信,可以拿出来当场比对。若是真有问题,齐某分文不取;若是没问题——”他抬眼看向钱老板,“按合同,贵号需付双倍违约金。”
钱老板笑容僵住:“齐少爷,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咱们合作多年,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和气?这样,货款我明天就让人送去,至于瑕疵什么的,就算了,算了。”
“不是算了,是要弄清楚。”齐啸云寸步不让,“齐家做生意,讲的是诚信。货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今日若含糊过去,往后还怎么在行里立足?”
钱老板脸色变了变,干笑两声:“齐少爷真是年轻气盛。不过您可能不知道,如今这行当,光讲诚信可不够。”他意有所指,“有些关系,比货品本身更重要。”
“比如赵参谋长的关系?”齐啸云淡淡接话。
钱老板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下来:“齐少爷既然知道,那就好说了。赵参谋长如今管着沪上的治安和商贸,他一句话,能让一家店红火,也能让一家店关门。”他凑近些,压低声音,“齐家这些年不容易,何必为了点小事,惹不该惹的人呢?”
齐啸云笑了:“钱老板的意思是,若我不追究这笔货款,赵参谋长就会关照齐家生意?”
“这个自然。”钱老板以为他动心了,连忙道,“实不相瞒,赵参谋长对江南绣品很感兴趣,正准备投一笔钱扩大经营。齐家若是有意,我可以引荐……”
“不必了。”齐啸云站起身,“货款请明日送到商行。至于赵参谋长——”他顿了顿,“齐家做生意,靠的是货真价实,不是攀附权贵。告辞。”
说完,他带着李叔转身离开。
走出钱记大门,李叔忍不住道:“少爷,您这样得罪钱老板,只怕他会在赵坤面前搬弄是非。”
“他早就搬弄了。”齐啸云回头看了眼钱记气派的门面,“你以为他今日说这些,是临时起意?恐怕是有人授意,来试探齐家的态度。”
李叔恍然大悟:“您是说,赵坤在试探咱们?”
“莫家案过去七年,赵坤却突然对江南绣品感兴趣,又恰好找上与齐家有往来的钱记……”齐啸云目光深远,“父亲说得对,当年的事,没完。”
两人正要上车,忽听街对面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姑娘被两个男人从一家小绣坊里推搡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布包。姑娘年纪不大,十八九岁模样,眉眼清秀,此刻却满脸怒容。
“说了我们这儿不收生手!快走快走!”绣坊伙计不耐烦地挥手。
“我不是生手!”姑娘倔强道,“我在江南绣了十年,什么样的花样都会!你们连看都没看我的绣品,凭什么说我不行?”
“江南来的土包子,也配在沪上讨生活?”伙计嗤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沪上!讲究的是西洋样式、新派绣法!你那些老古董,白送都没人要!”
周围聚了些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姑娘咬紧下唇,眼圈微红,却硬挺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她重新抱紧布包,转身要走,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对不起……”她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齐啸云扶住她,目光落在她衣襟处——那里露出一截红绳,绳子上系着半块玉佩。羊脂白玉,云纹雕工,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这玉佩……和卷宗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姑娘,”他稳住心神,语气尽量平和,“你是来沪上找活计的?”
姑娘警惕地看着他,点点头。
“我是齐氏商行的东家,姓齐。”齐啸云取出名片递过去,“商行名下有几家绣坊,正需要手艺好的绣娘。若不嫌弃,可以跟我去看看。”
姑娘接过名片,看了看,又抬头打量齐啸云。眼前的年轻男子衣着得体,气质儒雅,不像坏人。
“我……我叫阿贝。”她小声道,“是从江南来的。”
阿贝。齐啸云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阿贝姑娘,请。”
李叔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到齐啸云带着姑娘上了车,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上去。
车子驶离南京路。后座上,阿贝紧张地抱着布包,不时偷看身旁的齐啸云。
齐啸云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衣襟处那半块玉佩上。
七年了。
他找了她七年。
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而此刻,钱记锦绣阁二楼的窗户后,钱老板正眯着眼看着车子远去。他转身对身后的账房先生道:“去查查那个姑娘的底细。还有,告诉赵参谋长,齐家少爷,恐怕没那么容易拉拢。”
账房先生应声退下。
钱老板端起茶杯,冷笑一声:“莫家的玉佩……终于出现了。”
窗外,沪上的天空又阴了下来。
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