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卢德阵线内战 第十三章 人奸 (第1/2页)
雨后的原始森林蒸腾着湿漉漉的草木腥气,乔治营地溶洞深处却弥漫着另一股味道,松脂混合着劣质焊锡的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
“成了!老卢,邦子,快试试这宝贝!”一个满脸油污、头发被电火花燎焦了几绺的技术员赵灵,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砖头大小的铁疙瘩塞到卢德和王得邦手里。这玩意儿外壳粗糙,布满手工敲打的凹痕,几根粗壮的天线歪歪扭扭地支棱着,活像刚从废品站淘来的古董收音机加强版。这就是抵抗派技术组捣鼓了一个星期的成果,纯手搓翻译器1.0版。
王得邦掂量着这沉甸甸的“宝贝”,一脸嫌弃:“嚯!这分量,砸核桃都嫌沉!能行吗?”他随手按下侧面一个凸起的按钮,“爷叫王得邦!”
“滋啦——滋啦——”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后,翻译器顶部的红灯闪烁起来,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磕磕巴巴地响起:“请…说…话…慢…慢…点…王…得…邦…先…生…”
“嘿!真能听懂我名字?”王得邦乐了,凑近翻译器大声道,“邦子饿了,给爷整俩肉夹馍!”
翻译器沉默了几秒,红灯狂闪,仿佛在艰难思考,然后蹦出一串奇怪的音节。
“噗!”旁边正在给复合弓上弦的卢德差点笑岔气。他放下弓,饶有兴致地拿起另一台,“我来试试。格蕾塔,用德语夸我两句?”
格蕾塔抱着双臂,蓝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用她标志性的清晰德语说道:„Deine Präzision beim Bogenschießen ist beeindruckend, aber dein Sinn für Humor bleibt fragwürdig.(你射箭的精准度令人印象深刻,但你的幽默感实在不敢恭维。)“
翻译器的红灯再次疯狂闪烁,几秒后,一个努力模仿格蕾塔清冷语调却严重变形的电子音响起:“你…射箭…非常…好…但…你…讲笑话…非常…烂…”
“哈哈哈哈!”王得邦拍着大腿狂笑,“老卢,听见没?连铁疙瘩都说你讲笑话烂!”
卢德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晃了晃翻译器:“老赵,你这玩意儿坏了吧?”
格蕾塔忍着笑点头:“Genau.(没错。)它翻译错了,老卢你别在意。”她拿起一台翻译器仔细端详,“没有AI芯片,纯旧时代的电子设备和上个世纪的预设词库,语种目前只支持中英德俄日西六种基础词汇,复杂句子就抓瞎。产能嘛......”她指了指角落里堆着的寥寥十几台成品,“就这些,也就能优先配给各语种营地的领头人吧。”
笨拙的翻译器像一颗生锈的齿轮,艰难却有效地嵌入了卢德阵线这部几近瘫痪的机器。在乔治的分配下,各语种营地的领头人腰间挂着这个沉甸甸的“砖头”,在营地里来回穿梭,充当着人肉翻译器。虽然沟通依旧缓慢,需要反复确认,但那种被无形的语言高墙隔绝、彼此猜疑如盲人的窒息感,终于开始消散。空气中弥漫的绝望,被一种劫后余生、重新凝聚的微弱暖意取代。
鹰巢之战后的五天,原始森林并未恢复平静。残余的投降派像被捣了窝的马蜂,零星的反扑和冷枪从未间断。但失去了小岛长崎和胖男孩的指挥核心,这些抵抗如同无头苍蝇,很快就被重整旗鼓的抵抗派击溃、收编。
收编的过程比预想的顺利。磐石一手拿着枪,一边带着几个能说会道的,用新翻译器磕磕绊绊地向投降的俘虏们喊话:“兄弟!看看我们!再看看小岛长崎那孙子!他丢下你们自己跑了!跟着乔治,跟着卢德阵线,我们才有活路!才有机会干翻利维坦!”磐石补充道,“老子胳膊就是被那些信了谣言的自己人打折的!这仇,得找正主报!找利维坦报!”
大部分投降者脸上写满了迷茫和疲惫,他们并非真心认同利维坦,只是在失败和绝望中选择了看似容易的与利维坦对话之路。此刻看到抵抗派不仅没有赶尽杀绝,反而重新拧成了一股绳,眼神中熄灭的火苗又隐隐复燃。经过简单的甄别和引导,除了少数几个小岛长崎的死忠趁乱溜走,大部分人都被重新吸纳进了卢德阵线的序列。
营地中央数块相对平坦且相互连接的空地上,乔治手拿上个世纪的扩音器站在一块大石上。雨水冲刷过的岩石映着他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脸。卢德、格蕾塔、磐石、鹤竹等核心成员肃立在前,身后是黑压压、衣衫褴褛却眼神锐利的近两千名战士。笨重的翻译器挂在几位领头人的腰间,随时准备将乔治的话转换成不同的语言。
“兄弟们!”乔治的声音穿透林间的寂静,带着一种砂砾般的粗粝感,“鹰巢的硝烟还没散尽!我们流的血还没干透!但利维坦,那个冰冷的怪物,还在归原岛、在AI区、在月球上,俯视着我们!嘲笑我们的内斗!嘲笑我们的牺牲!”
翻译器同步工作着,不同语言的电子音在人群中低低回响。
“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明白,”乔治的声音陡然拔高,“靠抢来的、藏着AI后门的武器,靠一盘散沙各自为战,靠被敌人操控的翻译器!我们永远打不赢这场战争!”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溶洞边上技术组那堆还在冒着焊烟的简陋设备和老式机床:“所以!从今天起!卢德阵线,要做三件事!”
“第一!筹划下一场战争!一场属于人脑对抗智能脑的战争!”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我们要抛弃一切可能被利维坦染指的东西!研制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没有任何AI元素的武器!从扳机到瞄准镜,从子弹到通讯器,都要干干净净!用我们的智慧和双手,去对抗那些铁疙瘩和它们的走狗!”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嗡嗡声,有兴奋,也有疑虑。
“第二!”乔治的声音斩钉截铁,“改组卢德阵线!我们不应该是松散的联盟,而是一支军队!一支有纪律、有组织的反抗军!”他展开一张用炭笔草草绘制的编制图,“现有人员,整编为两个教导团外加一个总指挥部!每团下辖三个营,每营三百人!营下设连、排、班!总指挥部下辖直属教导总队、直属技术总队和直属情报总队。”
根据乔治、什杜姆和所有领地领头的事先安排,总指挥部由乔治、什杜姆、卢德、格蕾塔、安东等16人组成,其中乔治和什杜姆为常务委员,乔治负责统领卢德阵线的日常工作,什杜姆则负责基层组织和训练,每周不定期召开一次16人全体大会,研讨阵线发展事宜。直属教导总队60人由卢德、格蕾塔、磐石、鹤竹等人负责。直属技术总队40人由赵灵、安东和一名叫小池晃森的日本人负责。直属情报总队80人由乔治亲自带队,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关于利维坦的信息,并发展新成员加入。除此之外,还有10人的卢德阵线专职行政人员,负责日常文书与勤务工作。
编制图上,赫然还标注着空置的“军”“师”“旅”番号。卢德侧身低声对旁边的王得邦吐槽:“好家伙,架子拉得够大。两千人的队伍,军师旅营连排班,一个不落。咱这教导团,听着像军官预备队,实际嘛......邦子,你说这‘空头师长’,手底下能有个炊事班不?”
王得邦正努力把那条标志性的红裤衩边角塞进新发的、同样不太合身的灰色作训裤里,闻言头也不抬:“知足吧老卢!总比‘光杆司令’强!再说了,咱这直属教导总队,听着就比什杜姆那老小子的一团团长威风!”
乔治的声音继续传来:“教导团的成员,是未来!是种子!当我们的队伍壮大,你们将分散到新成立的单位,成为骨干!把卢德阵线的意志,传遍整个归原岛,传向AI区!传向全世界!”
“第三!”乔治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我们必须制定更明确、更可行的方针!上次的起义让我们明白,彻底消灭利维坦,不是砸几座塔那么简单!我们要找到它的命门,掐断它的能源,瘫痪它的网络!这需要时间,需要智慧,更需要绝对的团结和纪律!我希望大家坚定信念,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消灭利维坦的办法!”
“团结!纪律!胜利!”乔治适时地举起拳头,喊出了事先商定的口号。
“团结!纪律!胜利!”众人立刻跟上。
笨拙的翻译器将这句简单的口号同步传递,近两千人压抑的怒吼汇聚成一股低沉而坚定的声浪,在林间回荡,惊飞了远处栖息的鸟雀。一种新的秩序和希望,在血腥的废墟上艰难萌芽。
然而,萌芽的土壤下,总有顽固的石头。改组的过程远非一帆风顺。严苛的纪律、艰苦的训练、看不到尽头的“人脑对抗智能脑”的渺茫前景,像冰冷的雨水,浇熄了一些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尤其是那些刚刚被收编的前投降派中,总有几个眼神闪烁、私下嘀咕的身影。
随着第二代翻译器的普及,不安分的人终于打破了语言的壁垒,聚在了一起。
“蚍蜉撼树......真是蚍蜉撼树......”一个原胖男孩手下的技术员,名叫“耗子”的复姓司马男子,在角落里对着几个同样愁眉苦脸的前同伴叹气,他故意用了卢德当初在溶洞里说过的那个成语,“人家利维坦是什么?是神!我们是什么?是躲在山里啃树皮的野人!乔治还想造新武器?拿什么造?拿木头刻枪吗?还教导团......教导个屁!我看是找死团!”
“就是!”另一个叫“竹竿”的瘦高个韩裔男子附和道,他摸了摸自己饿得瘪瘪的肚子,“这深山老林,连口热乎饭都难,还打回AI区?做梦呢!我看那小岛长崎,虽然跑了,但人家至少知道审时度势,知道投降还能有条活路。”
耗子压低了声音:“听说市政当局那边,对自首的卢德阵线成员,只要认罪态度好,也就接受几天‘矫正’教育,出来还能分房子住公寓,有吃有喝。哪像咱们,在这鬼地方提心吊胆,哪天被毒蛇咬了都没人管。”
对利维坦的恐惧和对安逸的向往,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这些意志不坚者的心。改组进行到一个月左右,一个没有月亮的浓黑深夜,营地边缘的警戒哨因连日疲惫出现了短暂的松懈。耗子和竹竿等二十多人,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行动了。他们不仅带走了从后勤仓库里偷偷克扣积攒的一点宝贵干粮和能量棒,更干了一件让所有抵抗战士都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恶行。耗子利用他对技术组帐篷的熟悉,趁着守卫换岗的间隙,溜了进去,目标明确地摸走了两部刚刚下线,还带着焊锡余温的第三代升级版翻译耳机原型机。这两部翻译耳机,凝聚着技术组在极端匮乏条件下日夜奋战的汗水,是打破语言壁垒、维系这支多国部队脆弱沟通的生命线之一,更是乔治“人脑对抗智能脑”计划的关键一步!
他们如同鬼魅般溜出了警戒哨的盲区,一头扎进了吞噬一切的漆黑原始森林。他们的目标清晰而卑劣:下山,自首,投靠归原岛市政当局,献上偷来的情报和珍贵的翻译器作为“投名状”,甚至不惜为利维坦服务,出卖昔日的战友,只为换取一条想象中的“安稳”生活和市政当局许诺的那点残羹冷炙。他们不再是迷茫的动摇者,而是彻头彻尾的、为了自身苟活不惜出卖同胞灵魂与鲜血的——人奸。
几天后,归原岛市政厅地下三层。这里的空气冰冷而凝滞,弥漫着消毒激光的残留物和金属的混合气味。一个崭新的光粒子门牌闪烁着幽蓝的冷光:“卢德阵线肃清委员会”。
耗子、竹竿等人奸们换上了市政当局发的蓝色新翻译耳机,瑟缩地站在冰冷反光的合成瓷砖地上,脸上混杂着惶恐、谄媚和一丝扭曲的“解脱”感。他们刚刚竹筒倒豆子般,把卢德阵线改组细节、新武器研制进度、营地大致方位、乔治“三大计划”的核心内容、甚至一些核心成员的性格特点等情报,一股脑儿倒给了委员会负责审讯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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