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破碎与新生 (第1/2页)
石室的死寂被第一道裂缝打破,那声音细微得如同冬日里第一片雪花落在结冰的湖面,却让所有人的心脏为之一紧。周绾君猛地回头,视线胶着在本源之镜上。镜面正中,一道蜿蜒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喘息,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不好!”张老面色骤变,手中那枚陪伴他半生的罗盘应声而碎,碎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封印反噬,镜体要崩毁了!”
话音未落,整个石室开始剧烈摇晃。顶部的碎石簌簌落下,在地面砸出深浅不一的坑洼,扬起的尘埃在空气中舞动,像是无数个幽灵在黑暗中苏醒。王明阳一个箭步冲上前,拉住周绾君向出口退去:“快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本源之镜上的裂痕瞬间遍布整个镜面,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将镜子牢牢困住。刺目的白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将整个石室映照得如同白昼,每一道光线都带着灼热的温度,仿佛要将一切都融化在这片光芒之中。周绾君下意识地抬手遮眼,却在指缝间看见镜中母亲残魂化作的点点荧光,正被那白光迅速吞噬,如同晨露在朝阳下消散。
“母亲!”她失声惊呼,挣扎着想要冲回镜前,却被王明阳死死拉住。他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扣住她的手腕,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深红的指印。
镜灵凄厉的尖啸在石室中回荡,那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不——这不可能——”
它的声音被巨大的爆炸声吞没。
本源之镜轰然炸裂。
无数镜片如利刃般四散飞溅,每一片都折射出刺目的光芒,在空中划出千百道流光。那些碎片中映照出无数个扭曲的面容,有周绾君的,有王明阳的,有张老的,甚至还有镜灵那狰狞的面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被撕裂。强大的能量风暴以镜体为中心向四周席卷,石室的墙壁在冲击下寸寸龟裂,碎石如雨点般落下,整个空间摇摇欲坠。
周绾君只觉得一股巨力迎面袭来,将她狠狠抛向空中。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仿佛看见那些镜片中映出无数个自己——童年的、少年的、现在的,每一个镜像都对她露出释然的微笑。然后,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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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上空,乌云密布,雷声在云层深处翻滚,如同天神在敲打着战鼓。
原本平静的王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地面裂开道道缝隙,如同大地的伤疤,深不见底。屋檐上的瓦片簌簌落下,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庭院中的古树剧烈摇晃,枝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在为这场灾难哭泣。
“地震了!”王府内的仆从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惊叫声、哭喊声、奔跑声响成一片,整个王府陷入了一片混乱。
更诡异的是,府中所有的镜子——无论是闺房中的梳妆镜,还是厅堂里的屏风镜,甚至是下人们用的小巧手镜——都在同一时间无故碎裂。镜片迸溅,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如同万千风铃同时奏响死亡的乐章。那些碎片散落在地上,映照出支离破碎的世界,仿佛象征着某个时代的终结。
被镜灵控制的仆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眼中的浑浊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茫然与困惑。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更不明白为何府中会变成这般模样。有些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具身体;有些人抚摸着脸上的泪痕,不明白自己为何而哭。
“我...我这是怎么了?”一个丫鬟看着自己手中的剪刀,惊恐地扔在地上。那剪刀上还沾着血迹,但她却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拿着它。
类似的场景在王府各处上演。那些被操控多时的人们终于恢复了神智,却要面对这满目疮痍的现实。有些人抱头痛哭,有些人茫然四顾,还有些人开始寻找自己的亲人,确认彼此的安危。
王府,这个曾经秩序井然的小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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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宅深处,爆炸的余波仍在肆虐,尘埃在空气中缓缓飘落,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周绾君在废墟中悠悠转醒,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她勉强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躺在碎石堆中,尖锐的石子硌得她生疼。四周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的粗糙感。
“小姐,您醒了!”冬梅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带着哽咽。
周绾君转头,看见冬梅正跪坐在她身边,脸上满是灰尘与泪痕,额角有一道浅浅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但眼神中的关切却真切无比。
“冬梅...”周绾君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没事...”
“我没事,小姐。”冬梅连忙扶住她,手臂微微发抖,“爆炸发生时,我被一股力量推到了角落,只受了些轻伤。”
周绾君环顾四周,心猛地一沉。石室已经彻底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原本悬挂本源之镜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边缘还残留着些许镜子的碎片,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光芒。而在不远处,她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顾青瓷靠在一面残存的墙壁上,胸前一片血红,脸色苍白如纸,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而那位猎人捕头则躺在更远的地方,昏迷不醒,右臂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骨折了。
“他们还活着...”周绾君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周婉清呢?”
冬梅指向另一侧:“二小姐在那里。”
周绾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周婉清独自坐在一堆碎石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那目光纯净得如同初生婴儿,却也茫然得令人心碎。她的发髻散乱,华美的衣裙破了好几处,但她似乎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二小姐醒来后就是这样了,”冬梅低声道,“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绾君挣扎着站起身,踉跄地走到周婉清面前。她蹲下身,轻声唤道:“婉清?”
周婉清缓缓转过头,歪着头打量她,眼中没有憎恨,没有嫉妒,也没有往日的精明算计,只有一片纯净的茫然。那双曾经闪烁着野心与智慧的眼睛,如今清澈得如同山间的溪水,却也空无一物。
“你是谁?”她怯生生地问,声音柔软而无辜,完全不像从前那个锋芒毕露的二小姐。
周绾君的心猛地一抽。那个与她明争暗斗多年的妹妹,那个为权力不惜一切的周婉清,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那些争权夺利的往事,那些勾心斗角的算计,全都随着镜灵的溃败而烟消云散。
“我是你姐姐。”周绾君轻声回答,伸手理了理周婉清凌乱的发丝。她的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周婉清任由她动作,脸上浮现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姐姐?那你会保护我吗?”
周绾君眼眶一热,郑重地点头:“会的,姐姐会保护你。”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呻吟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转头看去,只见大夫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艰难地想要撑起身子。这位曾经雍容华贵的王府主母,此刻衣衫褴褛,面色灰败,呼吸急促而微弱,显然是油尽灯枯之兆。
周绾君站起身,走到大夫人面前。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镜灵...失败了...”大夫人艰难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片刻,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我...我能感觉到...它与我的联系...断了...”
周绾君冷冷地看着她:“这就是你追求的力量带来的结局。”
大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悔恨,有不甘,也有释然:“我...我只是不想再做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周绾君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但这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大夫人苦笑一声,气息越发微弱:“告诉王爷...我...对不起...”
话音未落,她的头缓缓垂下,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这个曾经权倾王府的女人,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周绾君静静地看着大夫人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恨吗?或许曾经恨过。但此刻,她只觉得无尽的悲凉。这场持续了十多年的恩怨,终于以这样的方式画上了句号。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在这一刻化为了过眼云烟。
她转身看向冬梅:“帮我把顾公子和捕头扶到安全的地方。”
在冬梅的帮助下,周绾君将重伤的顾青瓷和猎人捕头移到了影宅入口处相对完整的地方。顾青瓷在移动过程中醒了过来,艰难地睁开双眼。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随后渐渐聚焦在周绾君的脸上。
“周...周姑娘...”他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十分吃力,“镜灵...”
“被封印了。”周绾君简短的回应,撕下衣襟为他包扎伤口。她的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曾经无数次做过这样的事情。
顾青瓷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地问:“你的能力...”
周绾君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继续包扎:“不重要了。”
她早已感觉到,随着周影的消散和本源之镜的破碎,她体内的“心镜”之力正在迅速流失。那种与镜子之间奇妙的联系,那种能够窥见人心、操纵镜像的能力,正如同退潮般从她体内褪去。就像是某个一直存在的感官突然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起来。
当她为顾青瓷包扎完毕,试图再次召唤心镜时,发现已经做不到了。镜子的倒影恢复了它们应有的模样,不再回应她的呼唤,不再为她展现隐藏的真相。那些曾经清晰可辨的能量流动,那些细微的灵力波动,全都感知不到了。
她变回了一个普通人。
这个认知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自从觉醒能力以来,心镜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如今突然失去,仿佛失去了某种感官,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同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感到遗憾,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周姑娘,”顾青瓷虚弱地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待此事了结...你可愿随我回应天府?顾家必当以上宾之礼相待...”
周绾君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多谢顾公子好意,但我已有打算。”
她站起身,看向这片曾经充满诡异与危险的影宅,如今已是一片废墟。父亲的仇已报,母亲的灵魂得以安息,周影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她也失去了特殊的能力。所有的因果似乎都在这里找到了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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