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黑牙的毒牙 (第1/2页)
堵住裂口后的“平静”,比之前的疯狂更令人窒息。
血锚号像一头被刺穿肺叶、仍在苟延残喘的巨兽,在潟湖相对平缓的水面上下起伏。外界的风暴并未停歇,狂风卷着雨滴,敲打着早已破烂不堪的帆布和舱壁,发出永不停歇的、令人神经衰弱的噼啪声。船体倾斜的角度虽然稳定下来,但那种随时可能倾覆的失衡感,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每一个人的脚步和心跳。
底层舱室的积水被“快嘴”让带人操作的手动泵勉强控制在了腰部以下,但刺骨的寒冷和无处不在的湿气,已经浸透了所有人的骨髓。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木材腐烂的甜腻、呕吐物的酸馊,还有伤口感染的微弱甜腥气——那是死亡在耐心等待的味道。
短暂的、因共同求生而激发的凝聚力,在寒冷、疲惫和持续的不安中迅速消散。劫后余生的庆幸,很快被更现实的恐惧和怨怼取代。食物和淡水所剩无几,分配时爆发出更多的小规模争吵和推搡。伤员的**在底舱回荡,得不到有效救治,只是徒增绝望。
黑牙萨奇,在亨特船长“看紧它”的命令下,解除了临时的禁足(尽管他的亲信被处决),重新开始行使大副的部分职责。他不再像风暴最激烈时那样公然指责,而是换上了一副同样疲惫、但似乎“更负责任”的面孔。他亲自监督水泵的运作,检查所剩无几的物资,甚至偶尔会呵斥那些抱怨声太大的水手,显得格外“公正勤勉”。
然而,毒蛇总是选择最隐蔽的角度出击。
他开始在船员中“不经意”地走动、交谈。对象通常是那些在堵漏时离得远、不甚明了具体情况,或者本就对林海这个“异类”心存芥蒂的普通水手。
“唉,这次真是捡回条命。”黑牙会叹口气,拍拍某个正在啃硬面包的水手的肩膀,“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
水手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说,”黑牙压低声音,老鼠眼里带着忧色,“咱们血锚号,以前虽说也遇到过风浪,可什么时候被逼到要拿船硬抗转向,把龙骨都差点扭断的地步?那一阵左满舵加上猛升帆……啧啧,我听着木头响,心都跳出来了。”
水手回想起当时船体可怕的倾斜和那声恐怖的断裂声,脸色发白,点了点头。
“那东方小子,是有点鬼主意,”黑牙继续,语气“公允”,“上次飓风边上是靠他感觉。可这次……感觉过头了吧?那么大的风浪,那种不要命的转法,真是为了甩开‘灰鲭鲨’,还是……”他欲言又止,摇了摇头,“算了,也许他真觉得那样能行。就是苦了咱们的船,还有那些被卷下去的兄弟。”
他的话像滴入清水的墨汁,缓慢而确定地晕染开来。水手们的窃窃私语开始变了风向。
“是啊,当时吓死我了,以为船要翻了。”
“黑牙大副说得对,那转得太狠了……”
“船裂了,就是那时候裂的吧?”
“他是不是故意的?想把船搞沉……”
“我听人说,东方有些巫术,就是靠水和风……”
流言在疲惫、恐惧和闭塞的环境中迅速滋生、变异。渐渐地,在一些水手眼中,林海不再是那个在危机中挺身而出的“读星者”或“船巫”,而成了一个“鲁莽”、“古怪”、甚至可能“带来厄运”的危险因素。毕竟,船裂开是事实,人死了也是事实。总需要有人来承担这份恐惧和损失。
黑牙很懂得分寸。他从不直接在亨特面前激烈指控林海,反而偶尔会说:“船长,那小子虽然鲁莽了点,但堵漏时还算卖力。” 或者:“现在船成这样,也没别人有他那些歪点子,暂且用着吧。” 这种看似“宽宏大量”实则将“鲁莽”、“歪点子”坐实的说法,比直接的谩骂更有效。
林海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
当他走过甲板时,一些原本会对他点头或让路的水手,现在会移开目光,或者在他背后投来含义复杂的注视。当他去检查那处临时修补点时,原本一起干过活的几个人,也变得沉默寡言,动作迟缓,仿佛在避嫌。甚至有一次,一个负责看守水泵的水手,当林海走近想查看排水效率时,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林海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不意外。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人性最本能的自保和推诿便会抬头。黑牙只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
他尽量保持沉默,只做自己该做的事:每天数次检查修补点的情况,协助乔尼想办法加固其他薄弱部位,偶尔用自己省下的一点点淡水,帮艾莉西亚冲洗她那些宝贵的药材和工具。他和托马斯、“快嘴”让、乔尼之间的交流也变得更加简短和隐晦,往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一种基于共同经历和现实威胁的小圈子,在无形的压力下悄然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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