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惊雷前夜,忠良之后 (第1/2页)
马车在晨光中摇晃,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教人心烦意乱。
阳光透过车帘的缝隙,如利剑般刺在顾雪汀的脸上。
她觉得热。
那种高烧带来的灼热感,混合着伤口崩裂后血肉粘连在纱布上的刺痛,让她坐立难安。
她靠在车壁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身体无力地晃动。脑海里依然是一团乱麻——那艘遮天蔽日的黑铁巨舟,那个“神灵”的声音,还有那枚触手冰凉的蔷薇徽章……
“宇宙……支离破碎……”
她喃喃自语,喉咙干涩得像是着了火。宇宙?那是什么?是庄子笔下的天地四方、古往今来吗?
还有那个草庐。
门锁是好的,屋里却乱成一团,而在最显眼的桌面上,徽章就放在那里,甚至周围的灰尘都被刻意擦去了。
这分明是……留信。
是谁留的?是姐姐?还是那个抓走姐姐的人?
顾雪汀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躲在暗处,冷冷地注视着她走进那个早就布好的局。
太累了。
连日来的奔波、惊吓、与恐惧,此刻终于像潮水般反扑上来。眼皮越来越沉,她想睡,哪怕只是片刻。
突然,一阵嘈杂的人声,混合着醒木拍桌的脆响,穿透了车帘,钻进了她的耳朵。
“……话说那巨鹿城外,蒿水桥头,大雪封天!”
那是路边一家茶楼里,说书人那略带沙哑却铿锵有力的声音。
“……卢象升卢督师领兵五千,对阵奴酋数万铁骑。军中已断粮三日,有人劝退,督师将手里那团掺了雪的黑馒头一把塞进去,厉声道:天下已到此地步,卢某若退一步,便是弃了整个天下!”
顾雪汀猛地睁开眼。
“……那一战,杀了整整三个时辰!炮尽矢穷,刀都砍卷了刃!卢督师身中四箭三刀,犹自呼喝杀敌,直至血尽而亡!死后亲兵护尸,背上竟被射了二十余箭,那叫……二十五箭一躯骨啊!”
说书人一拍醒木,声音变得悲凉无比:
“可怜大明擎天之柱,一世忠良,死后竟被朝中奸佞诬为临阵脱逃……诸位,这就叫——天道无眼,忠骨难埋啊!”
茶楼里一片唏嘘,有人拍案大骂,有人掩面叹息。
“停车。”顾雪汀低声道。
车夫一愣,勒住了马。
顾雪汀隔着帘子,静静地听着。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眼眶里滚落,砸在手背上,滚烫。
那位卢督师,面对数万敌军都不曾退,她面对这还没露面的魑魅魍魉,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走吧。”
她擦干眼泪,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金石之气。
回到顾府时,顾雪汀彻底撑不住了。
她是被福伯背进去的。一沾床,那种强撑着的一口气散去,高烧便如山倒般袭来。
迷迷糊糊中,她只觉得有人在给她换药,有人在给她喂苦得要命的汤汁。隐隐有人在哭,那是王妈妈和春桃的哭声。
她想说话,想告诉她们别哭,可嘴唇动了动,只吐出一口滚烫的热气。
那就睡吧。
也许醒来,一切就都有转机了。
……
再睁眼时,已是未时。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窗外的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
“小姐,您醒了?”
一直守在床榻边的春桃见她动了,连忙端过水来。顾雪汀喝了两口,觉得嗓子里那把火稍微熄了一些。
“什么时辰了?”
“未时三刻了。”春桃小声道,“小姐,前厅……有人来了。”
顾雪汀一怔:“谁?”
“说是……”春桃有些怯生生的,“说是河南卫指挥佥事周统大人。福伯陪着,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
顾雪汀猛地坐起来,一阵眩晕差点让她又栽倒下去。
来了。
她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更衣。我要见客。”
顾府前厅。
周统端坐在太师椅上,腰杆挺得笔直,他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已染霜白,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眉斜飞入鬓角。
他手边的茶已经凉透了,却一口没动。那一双看惯了生死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内堂的帘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刀柄。
帘子动了。
周统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站起身。
春桃扶着顾雪汀走了出来。
少女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周统看着那张脸,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了十几年。
太像了。
尤其是那种看似柔弱、实则骨子里透着倔强的神情,简直和……
“周大人。”
顾雪汀微微福身,声音虽然虚弱,礼数却周全,“小女子身染微恙,让大人久候了。”
周统回过神,连忙拱手还礼:“顾小姐……折煞愚叔了。愚叔听闻府中遭逢大变,特来探望。不知顾大人他……”
“家父至今昏迷未醒。”顾雪汀看着他,神情疲惫,“周大人,今日请您来,是有一样东西,要给您看。”
她从袖中,取出了那枚象牙印章,连同早已写好的一张字条,轻轻推到了周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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