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火 (第2/2页)
　　
　　**目光微冷，与肖扬平静的目光对视。空气中隐隐有灵压碰撞。周围的士卒都感到一阵心悸。
　　
　　片刻，**忽然嘴角一勾，露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肖县令倒是谨慎。也罢，便依你。不过，从他身上搜出的任何物品，需由我先过目。”
　　
　　“可。”肖扬点头。这是底线之上的让步。
　　
　　很快，战场打扫完毕。守陵人岩砺和伤员被小心抬起。从万虫窟修士尸体上搜出了一些虫令、毒药、零碎灵石，以及…在干瘦修士贴身内袋里，找到了一块巴掌大小、边缘焦黑的羊皮纸残片，上面用某种暗语写着几行字，并盖着一个模糊的私印——经顾清辨认，私印样式与清澜郡“威远镖局”总镖头的私印，有七成相似！残片内容提及“货物已备”、“山中变故”、“速决”等语。
　　
　　“威远镖局…方经历…”肖扬看着那残片，眼神冰冷。果然，郡守府与万虫窟的勾结，比想象中更深！这残片，是铁证！
　　
　　“走，回城！”肖扬收起残片，下令。
　　
　　队伍迅速撤回城中。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
　　
　　然而，刚进北门，就见到王朗带着十几名州兵，堵在道路中央，面色铁青。
　　
　　“肖扬！你好大的胆子！”王朗厉声喝道，“未经上峰准许，擅启边衅，私纵兵马，还与来历不明的妖邪往来！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州府！？此人，”他指着被担架抬着的、昏迷的岩砺，“还有这些妖人尸首，立刻交给本官！本官要亲自审问，呈报上峰！”
　　
　　气氛瞬间再次紧绷。周巡、耿忠带的守备队立刻上前，与王朗的州兵对峙，刀枪出鞘半数。
　　
　　肖扬走到队伍前，看着王朗，忽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王主事，昨夜有万虫窟邪修，袭扰我西河县边境，杀伤我士卒百姓。本官率众御敌，斩妖除魔，保境安民，何错之有？此人乃是被邪修追杀的受害之人，我西河县救死扶伤，乃是本分。倒是王主事，不去查问邪修为何能深入我大虞边境，不去关心将士伤亡，反而在此阻挠本官救治伤员，清理战场…莫非，王主事与那万虫窟邪修，有何瓜葛不成？”
　　
　　“你…你血口喷人！”王朗气得浑身发抖。
　　
　　“是否血口喷人，自有公论。”肖扬语气转冷，“邪修尸首在此，其身上搜出的、与郡内某些败类往来的密信也在此！本官正要详查！王主事若要观看，请随本官来县衙，正好做个见证，看看这勾结邪修、祸乱边疆的，到底是谁！若想阻拦…”肖扬侧身，让出身后面无表情的**，“紫霄宗的赵道友方才与邪修浴血奋战，亦可为证。王主事，是要试试赵道友的剑利，还是我西河县的刀快？”
　　
　　**很配合地冷哼一声，炼气八层的灵压稍稍外放。王朗和他身后的州兵顿时如坠冰窟，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你…你们…好！好！肖扬，你等着！此事没完！”王朗色厉内荏地丢下狠话，带着州兵灰溜溜地退走了。
　　
　　肖扬不再理会他，命令队伍快速通过，伤员送医棚，岩砺和缴获物品送县衙密室。
　　
　　县衙密室，烛火通明。
　　
　　岩砺经过金针刘和苏婆婆全力救治，剧毒暂时压制，但失血过多，内腑受损，依旧昏迷。吴郎中在为秦锐处理伤口，秦锐所中之毒颇为麻烦，需要持续用药。
　　
　　陆明、玄青子、古老先生已被紧急召来。**、李焕也在场。肖扬将羊皮纸残片和从岩砺怀中搜出的一块非金非玉、刻满细密山岳星辰纹路的玉珏，以及一块巴掌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椭圆形石头（传讯石），放在了桌上。
　　
　　“这便是从那守陵人身上找到的。”肖扬道，“玉珏应是身份信物。这石头…赵道友可知是何物？”
　　
　　**拿起那灰石，输入一丝灵力，石头毫无反应。他皱眉，又尝试了几种法诀，依旧如泥牛入海。“奇了，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神识难以透入，灵力也无法激发。但其中确实蕴含着一股极其隐晦、古老的意念波动…或许，需要特定血脉或咒法才能开启。”他看向昏迷的岩砺，“关键，还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躺在临时床板上的岩砺，手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醒了！”苏婆婆低呼。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岩砺艰难地睁开眼，眼神初时涣散而警惕，迅速扫过周围陌生环境和一张张面孔，尤其是在看到**（道袍）和肖扬（官服）时，瞳孔猛地收缩，挣扎着想坐起，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沫。
　　
　　“@#￥%…&*…” 他嘶哑地说出一串晦涩难懂的音节，眼神充满敌意和决绝。
　　
　　古老先生连忙上前，用生硬的、刚刚从陆明那里现学的几个古音词汇，配合手势，试图沟通：“山岳…守护…地脉…朋友…非敌…”
　　
　　岩砺听到“山岳”、“地脉”几个词，眼神波动了一下，但敌意未减。他目光落在肖扬身上，又看了看周围简陋但坚实的环境，以及桌上他那枚玉珏，似乎想起了昏迷前被追杀和获救的模糊片段。
　　
　　肖扬拿起那枚玉珏，又指了指自己，用尽量平缓的语气道：“西河县，肖扬。我们，击退了‘污秽之虫’（用古音重复了岩砺昏迷前嘶吼的词汇之一）。救了你。”
　　
　　岩砺死死盯着肖扬，又看向**，最后目光落在**手中那块灰石上，眼神剧烈变幻。良久，他仿佛用尽力气，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了指灰石，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艰难地吐出几个更加生硬、却能让众人勉强听懂的词汇：“圣山…封印…松动…污秽…叛徒…唤醒…恐怖…”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圣山（百蛮山）封印松动！万虫窟（污秽）与叛徒（鬼猿部落内奸）勾结，试图唤醒恐怖存在！
　　
　　岩砺又指了指灰石，做了个“倾听”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摇摇头，示意自己也无法激发，但其中应有重要信息。
　　
　　最后，他看向肖扬，眼神复杂，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绝境中看到的微光，嘶声道：“地脉…共鸣者…你…不同。守护…还是…毁灭？”
　　
　　地脉共鸣者？是指肖扬，还是指西河县城下的地气节点？亦或是…肖扬怀中的皮质残角？
　　
　　守护还是毁灭？这是在问西河县的立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肖扬身上。
　　
　　肖扬迎着岩砺审视的目光，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北方那渐亮的天空，和天际线下百蛮山深沉如墨的轮廓。
　　
　　“我，肖扬，西河县令。”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在密室中回荡。
　　
　　“我的职责，是守护身后这数千百姓，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谁想毁掉这一切，谁就是我的敌人。‘污秽之虫’是，山中的叛徒是，任何想要带来毁灭的，都是。”
　　
　　“至于圣山，封印，恐怖…”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看向岩砺，也看向**、陆明等人。
　　
　　“如果那‘恐怖’醒来，会毁掉我的城，我的人，那么，它就是我的敌人。”
　　
　　“如果‘守护’能让我的人活下去，那么，守护便是我的道路。”
　　
　　“我不是什么‘共鸣者’，我只是西河县的县令。”
　　
　　“但若这山中风云，注定要席卷此地…”
　　
　　肖扬手按剑柄，字字铿锵：
　　
　　“我西河县，不惧与任何魑魅魍魉，”
　　
　　“血战到底！”
　　
　　密室中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噼啪。
　　
　　岩砺怔怔地看着肖扬，眼中的警惕缓缓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缓缓闭上眼，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眼中精光闪烁，不知在思量什么。陆明、玄青子等人则胸中激荡。
　　
　　肖扬走回桌边，拿起那块灰扑扑的“传讯石”。
　　
　　“赵道友，陆先生，古老先生。解开这石头的秘密，弄清‘封印’到底怎么了，‘污秽’和‘叛徒’想做什么，是我们眼下最要紧的事。”
　　
　　“岩砺，好生医治。他是我们了解山中，了解敌人的唯一窗口。”
　　
　　“周巡，加派斥候，监控‘鬼猿’部落和一切山中异动。王朗那边，盯死。秦锐的毒，必须解。”
　　
　　“林清，城内戒严，贡献点激励加倍，告诉所有人，真正的考验，恐怕才刚刚开始。”
　　
　　“另外，”肖扬看向李焕，“回复孙师叔，西河县同意联合探索。但条件变了——我们要知道紫霄宗关于‘山岳部’、‘古封印’的一切记载！并且，探索队必须以弄清‘封印’现状、阻止‘恐怖’苏醒为首要目标！利益分配，可以谈，但在此事面前，都要往后放！”
　　
　　李焕肃然，重重点头。
　　
　　肖扬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岩砺，和手中冰冷的灰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