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纸人画皮,探脚知危 (第1/2页)
“慢着!”
就在那裹挟着劲风的铁拳即将砸碎纸人面门的刹那,一声浑厚的低喝凭空炸响。
一道矮胖的身影鬼魅般插进两人之间。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来人只是轻飘飘地探出一只肉乎乎的手掌,稳稳挡在了秦庚的拳锋之前。
噗。
一声闷响。
秦庚只觉得这一拳像是砸进了一团吸满水的棉花堆里,那刚猛无铸的力道瞬间被卸得干干净净,好似泥牛入海,翻不起半点波澜。
他瞳孔一缩,借力后跃,摆开“三体式”的架子,警惕地盯着来人。
是个穿着褐色绸缎长衫的中年掌柜,身材矮胖,脸上挂着和气的笑,看着就像是津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胖掌柜。
“别慌,他是人。”
矮胖掌柜盘着手里的核桃,笑呵呵地说道。
“人?”
秦庚瞥了一眼那依旧咧着嘴笑、面色惨白的纸人,眉头紧皱,浑身肌肉紧绷不敢放松。
这玩意儿要是人,那大街上走的都是鬼了。
“嗯,是人。”
矮胖掌柜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是郑通和,这百草堂的掌柜。这纸人里头裹着的,是我师弟陆兴民。”
说着,他也没管秦庚信不信,直接转身一把抄起那轻飘飘的纸人,像是扛个麻袋似的往里走。
“跟我进来,搭把手救人。晚了,神仙难救。”
郑通和抱着“纸人”,快步走到百草堂侧面一扇不起眼的偏门前,用脚一勾,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头也不回地低喝一声:“跟上!”
秦庚略一迟疑,但想到自己的五块大洋还没给,便咬牙跟了上去。
偏门后是一条狭长的过道,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材气味。
穿过过道,便是一间亮着灯的偏房。
房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药柜,以及一张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方桌。
郑通和小心翼翼地将“纸人”平放在地上,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小伙子,别傻站着,过来帮忙。”
郑通和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去药柜第三层,左手边第二个抽屉,把里面的‘香灰’拿一碟过来。再到桌上,找到那个贴着红纸的瓦罐,把里面的‘雄鸡血’端过来。”
“好。”
秦庚压下心头惊疑,连忙按照吩咐,找到了香灰和鸡血。
那香灰呈暗金色,闻着有一股奇异的檀香味,让人心神稍定。
而那瓦罐里的鸡血,则色泽鲜红,隐隐还有余温,不带半点腥气。
“过来,站在这纸人头顶的位置,把香灰均匀地洒在它的天灵盖上。”
郑通和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黄色的符纸和一支朱砂笔,手法娴熟地在符纸上画着常人根本看不懂的扭曲符号。
秦庚依言照做,当那暗金色的香灰接触到纸人头顶的刹那,“滋啦”一声轻响,一缕极淡的黑气从纸人头顶冒出,旋即消散在空气中。
“你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郑通和似乎看出了秦庚的满腹疑惑,一边画符,一边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解释起来。
“你眼前的,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我大新国术里,阴司行当‘扎纸匠’一脉的不传之秘,名为‘纸人画皮’。”
“纸人画皮?”
秦庚喃喃自语,他第一次听说这种匪夷所思的本事。
“嗯。”
郑通和将画好的三张符纸,分别贴在了“纸人”的额头、心口和丹田处,这才继续说道:“人有三魂七魄,阳气汇聚。”
“当人身受致命重伤,阳气将散未散之际,若是有高手以秘法制成的‘纸人皮’覆其全身,便能暂时锁住他体内最后一口阳气,形成一个假死的状态。”
“在这状态下,伤者的身体机能会降到最低,呼吸心跳近乎于无,气血不再流转,伤势自然也就不会再恶化。”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纸扎人,是个死物。”
“如此便能骗过勾魂的阴差,为救治争取时间。”
“这门手艺借纸人的‘死气’,来锁活人的‘生气’,是一门吊命的绝活。”
说话间郑通和已经拿起那碗雄鸡血,用食指和中指蘸了血,以一种奇特的手法,在那纸人皮的四肢关节、五官七窍处,飞快地点画起来。
他点画的轨迹看似杂乱,实则暗含章法,仿佛是在解开某种无形的枷锁。
“不过,这法子也凶险得很。”
“披上这层皮,人就跟活死人差不多,不能动,不能言,全凭施救者一口气给送到安稳地方。”
“若是中途这纸皮破了,或是时间拖得久了,那里面的人阳气一泄,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神仙难救。”
郑通和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小子那一拳,若是再重上三分,纸皮就破了。”
秦庚听得心惊肉跳,后背一阵发凉。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才那一拳,差点击毙自己拼了命才救回来的陆掌柜。
“好了。”
郑通和做完这一切,长出了一口气。
他从桌上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银质小刀,对秦庚说道:“小子,过来按住他的双肩,记住,不管待会儿看到什么,都别松手,更别大惊小怪,稳住他的身子,别让阳气走岔了。”
秦庚郑重点头,走到“纸人”身侧,伸出双手,稳稳地按住了那纸人冰冷而僵硬的肩膀。
入手的感觉,就像是按着一块包裹着硬纸板的铁块,沉重且毫无生气。
郑通和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呲——”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响起。
没有鲜血,没有皮肉。
随着刀锋划过,那层纸皮像是被人从里面吹了一口气,缓缓地、自动地向两侧剥离开来。
一股混杂着药草、尘土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味道,从裂缝中弥漫而出。
紧接着,一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秦庚的眼前。
五官轮廓,正是陆兴民!
当那张画着诡异笑容的纸人皮被完整地揭下,扔在一旁时,地上躺着的,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正是陆兴民。
他双目紧闭,面无人色,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左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骨头已经断了。
在陆兴民的后心位置,赫然印着一个乌黑发紫的拳印。
那拳印深陷肉里,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放射状的撕裂纹路。
“是西洋拳的路数。”
郑通和只看了一眼那拳印,便低声骂了起来。
他立刻上前,双手在陆兴民断腿处一番摸索。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陆兴民一声痛苦的闷哼,郑通和已经干净利落地将断骨接好。
他又从药柜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瓷瓶,倒出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墨绿色药膏,均匀地涂抹在陆兴民的断腿和后心伤口处。
秦庚怔怔地看着这一系列堪称神乎其技的操作,从纸人变活人,到正骨敷药,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他今天所见所闻,已经彻底超出了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认知。
约莫过了一刻钟,陆兴民悠悠转醒。
他先是迷茫地看了一眼房顶,随即眼珠转动,看到了正擦手的郑通和,又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秦庚。
紧绷的身体这才松弛下来。
“呼……”
陆兴民长出了一口气,声音嘶哑:“郑师兄,还活着……真好。”
他又转头看向秦庚,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小五儿,这次多谢了。不是你那脚力,我真就交代在钟山老林子里了。”
说着,陆兴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疼得直吸凉气。
“别动。”
郑通和按住他,“骨头刚接上。”
陆兴民喘了几口粗气,指了指柜台方向:“郑师兄,给小五拿十块大洋。这次这活儿,凶险。”
“嗯。”
郑通和没二话,转身出了偏房。
没一会儿,他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随手抛给秦庚。
秦庚伸手接住。
入手的重量,让他心头一跳。
十块大洋。
这比约定的五块翻了一倍。
“现在感觉怎么样?”
郑通和看向师弟。
“好多了,命算是保住了。”
陆兴民苦笑一声,眼神复杂地看向秦庚:“若不是小五儿又上了层次,脚程快得离谱,这次是真的跑不掉。后面那两个脏东西,追得太紧。”
“你这朋友,哪里找的?倒是有本事。”
郑通和也看向秦庚,那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精光闪烁:“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没死在粽子手里,倒要被你这朋友一拳给打死了。”
秦庚有些尴尬,捏着钱袋拱了拱手:“当时情况紧急,我以为……”
“以为我是鬼?”
陆兴民摆摆手,也不在意:“正常。谁看见那玩意儿不迷糊?不过师兄,你说他差点打死我?夸张了吧。”
“我这纸人画皮,虽然主要是为了吊命遮掩气息,但也坚韧得很。”
“这层皮是拿百年老槐树的韧皮,混上百家香灰,用秘法鞣制而成,没有个六七百斤的整劲,根本打不破这层皮。”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