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迷雾抉择 (第1/2页)
黑暗在洞穴里沉积,浓稠得仿佛有了重量,压在眼皮上,堵在呼吸间。沈清辞背靠着冰凉潮湿的石壁,一动不动,像一块已经与岩石生长在一起的苔藓。
只有思维在疯狂运转,如同困在铁笼里的兽。
男人的呓语早已停止,只剩下微弱、滚烫、时断时续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仍在与死亡进行着最后的拉锯。那偶然吐露的“松岗”、“晒干”,像黑暗里迸溅的火星,短暂地照亮了一些东西,旋即又让更深的谜团沉入更浓的阴影。
油布包里的地图、钱、纸条,紧贴着她的胸口,隔着衣服,似乎能感觉到铅笔划痕的凹凸和纸币边缘的棱角。这份意外获得的“指引”,究竟是通往生路的航标,还是诱人踏入深渊的香饵?
她无法判断。所有的情报分析,在此刻都失去了依托。没有组织,没有联络点,没有可以交叉验证的信息来源。她只有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重伤员,和一份从天而降(或者说,从土里挖出)的、不知真伪的“指示”。
“蝮蛇”……这个名字带着阴冷滑腻的质感,盘踞在黑松岭的阴影里。如果重伤员的警告和纸条上的信息都是真的,那么黑松岭就是死地。而松岗,“樵夫”,那个听起来质朴甚至有些土气的暗号,会是新的希望吗?
还是说,这整个局,从东山庙泄密,到黑松岭埋伏,再到这个恰到好处被发现的“松岗”线索,都是“蝮蛇”或者说敌人精心编织的网?目的就是让她这样的逃亡者,在绝境中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主动投入另一个更隐蔽、更致命的陷阱?
信任,在此刻是比子弹更危险的武器。
可是,不信任,又能如何?原地等待?天亮之后,这个山洞并不安全。拖着伤员返回或另寻他路?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无异于自杀。
时间在黑暗的包裹下,以一种粘滞而残忍的方式流逝。沈清辞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流失,石壁的寒气一丝丝渗入骨髓。疲惫像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她淹没,又一次次被她用意志力狠狠逼退。怀里的书和名单,伤员的重量,油布包的秘密,这三重负担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垮。
她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让她在迷雾中踏出下一步的、哪怕是最微小的依据。
她侧耳倾听洞外的声音。风声松涛依旧,没有异常的脚步声或人语。她又将注意力转回洞内,转向那个呼吸微弱的男人。
他,是唯一的变数,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更多信息的人。
沈清辞摸到水壶,再次小心地给他喂了点水。水渍润湿了他干裂起皮的嘴唇,顺着嘴角流下。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用还算干净的衣角替他擦拭。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他的脸颊,滚烫,瘦削,骨骼的轮廓在高温下显得格外嶙峋。
“同志……”她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息在说话,不确定他是否能听见,“你能听见吗?我们需要决定去哪里。黑松岭,还是松岗?”
没有回应。只有灼热的呼吸喷在她手腕上。
“松岗的‘樵夫’,暗号‘山货要晒干’,你认识吗?”她继续问,语速很慢,每个字都清晰,“你是谁?谁要你去松岗?或者……谁在等你?”
沉默。只有洞外风穿过藤蔓的呜咽。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含糊的音节,像破旧风箱的嘶鸣:“……周……”
“周?”沈清辞立刻捕捉到了这个音,“姓周?还是代号?”
“……骁……”又是一声模糊的气音。
周骁?一个名字?还是“周晓”、“周啸”的谐音?
“周骁?是你的名字?”她追问。
男人似乎用尽了力气,不再出声,但呼吸的节奏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仿佛这个音节耗尽了他最后一点清明,也带走了一些东西。
沈清辞在黑暗中皱紧了眉头。周骁。如果这是一个真名,那么他很可能不是普通的交通员或侦察兵。普通地下工作者很少使用真实姓名,尤其是在执行这种显然极度危险的任务时。除非……他的身份已经暴露,或者这个任务的性质,使得真名假名不再重要。
又或者,“周骁”只是一个他潜意识里想要说出的、与此事相关的人名。
线索太少,推断如同在流沙上建房。
但是,这个音节,连同之前关于“松岗”和“晒干”的呓语,与油布包里的信息形成了某种脆弱的呼应。这微弱的呼应,在绝对的黑暗和孤立无援中,竟像是一根细细的蛛丝,让她有了一个可以攀附的方向。
她不能再等了。天很快就要亮了。每一分犹豫,都可能在晨光中化为致命的破绽。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霉味和血腥气的冰冷空气灌入肺腑,将最后一丝彷徨冻结。她做出了决定。
去松岗。
不是基于确凿的证据或理性的分析,而是基于一种在绝境中淬炼出的、近乎赌博的直觉,以及那一点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信息之间的巧合。留在这里是死,去黑松岭很可能是死,那么松岗,至少还是一个“未知”。在战争中,“未知”有时比“已知的绝境”多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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