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记忆倒流(下) (第1/2页)
药王谷隐于西南群山褶皱处,谷口有天然迷阵,终年云雾缭绕。
墨羽在前引路,手中执法司令牌发出微弱的银光,与雾气中隐藏的阵法节点共鸣。云雾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仅容两人并行的狭窄石径。
“谷主性格孤僻,不喜外人打扰。”墨羽低声提醒,“待会儿见到他,由我来说话。”
夙夜背着昏迷的闻人语,解离跟在他身侧,三人踏着湿滑的青苔石阶下行。山谷深不见底,两侧崖壁上爬满发光的藤蔓,幽蓝色的光晕勉强照亮前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
谷底是一片平坦的盆地,正中一座青瓦白墙的院落,院中几畦药田井然有序,种着奇花异草,空气里弥漫着上百种药材混合的、既清苦又微甜的气息。
院门开着,一个青衣老者正在药田里弯腰侍弄一株半人高的紫色植物。听到脚步声,他直起身,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约莫六十岁模样,皱纹深刻,眼神浑浊,像个寻常老农。
但解离注意到他侍弄药草的手——十指修长稳定,指甲修剪整齐,指尖有长期处理药材留下的淡淡青痕。这是个极其细心且经验丰富的人。
“墨羽小子?”老者眯起眼睛,“稀客啊。还带了……客人?”
“药老。”墨羽恭敬行礼,“事出紧急,不得不来叨扰。”
药老的目光扫过夙夜背上的闻人语,又在解离身上停留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九尾狐血脉枯竭,战神神血燃尽……你们这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他一眼看穿了二人的底细。
“求药。”解离上前一步,开门见山,“需要能稳定九尾狐血脉、续接神血经脉的方子。代价您开。”
药老放下药锄,拍了拍手上的土,走向院中石桌坐下:“坐。”
三人落座。
药老给每人倒了杯茶——茶汤碧绿,香气清冽,闻之精神一振。
“九尾狐血脉枯竭,是因为心头血取多了,伤了本源。”药老抿了口茶,“寻常补血药材没用,需要‘血玉髓’,辅以‘千年地心乳’做引,再配合九尾狐本族的‘返祖秘术’,三日可恢复五成。”
“血玉髓和地心乳,您这里有吗?”夙夜问。
“有,但不够。”药老指了指药田角落一间小屋,“血玉髓只剩拇指大一块,地心乳还有半瓶。要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三倍剂量。”
“哪里能采到?”解离问。
“血玉髓产自南疆火山深处,百年凝结一滴。地心乳在极北冰原地下,千年出一坛。”药老看着她,“你们没时间去采。”
“那您说不够是什么意思?”墨羽皱眉。
“意思是有替代品,但代价更大。”药老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推到解离面前,“‘换血术’——用另一个人的精血和修为,强行填补九尾狐亏空的本源。施术者需自愿,且修为不能低于九尾狐。完成后,九尾狐恢复,施术者……修为尽废,寿元折半。”
石桌旁一片死寂。
“我来。”夙夜开口。
“你不行。”药老摇头,“你是人族,血脉不匹配。需要的是……神族或上古遗族血脉,且必须是自愿的、完整的精血灌注。”
解离握紧茶杯。
她是战神血脉,神族。但她现在神血燃尽,经脉寸断,自身都难保。
“用我的血。”她放下茶杯,“虽然神血枯竭,但本源还在。抽我的本源精血——”
“你会死。”药老打断她,“你现在是油尽灯枯,再抽本源,当场就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院外迷蒙的雾气:“其实,还有一个人选。”
“谁?”
“云中君。”
解离瞳孔一缩:“他怎么可能自愿——”
“他会的。”药老笑了笑,笑容里有些复杂的意味,“你们在无忆渊看到的东西,我也看到过一部分。云中君那老家伙……欠下的债,该还了。”
他从石桌下取出一只木匣,打开,里面是一枚巴掌大小的青铜镜。镜面蒙尘,边缘刻着古老的云纹。
“这是‘问心镜’,云中君三百年前炼制的本命法器之一,后来遗落人间,被我偶然所得。”药老抚摸着镜面,“通过它,可以直接联系到云中君本人——只要他还没死。”
“您到底是什么人?”解离盯着他,“普通药谷谷主,不可能有这种东西,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药老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我是观潮生的师弟。”他轻声说,“当年,我和师兄一起追随解青竹,参与‘溯源计划’。后来计划出问题,师兄选择进入无忆渊探查真相,我选择隐退,在这里开了药王谷,一边研究医术,一边……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持玉简而来的人。”药老看向解离,“师兄当年离开前说,解青竹布了一个很大的局,最终会有人带着玉简来药王谷求药。那个人,就是破局的关键。”
他顿了顿:“现在你来了。”
解离与他对视良久,缓缓点头:“好。那就联系云中君。”
药老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问心镜上。血液渗入镜面,青铜镜缓缓浮起,镜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涟漪中,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盘坐在一片纯白空间里,四周悬浮着无数记忆光球——正是解离在真相之间见过的景象。云中君本人比记忆幻象中苍老许多,白发披散,面容枯槁,双眼紧闭,眉心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黑色裂痕。
“药疯子?”云中君开口,声音嘶哑,“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肯联系我了?”
“云中,看看谁来了。”药老侧身,让解离出现在镜前。
云中君缓缓睁眼。
看到解离的瞬间,他眼中闪过震惊、愧疚、痛苦,最后归于一片死寂的平静。
“玄烬……”他低声说,“你拿到玉简了。”
“是。”解离直视他,“我也去了无忆渊,看到了真相之间,知道了深渊之眼的存在。现在我需要你回答几个问题。”
云中君沉默。
“第一个问题:当年解青竹的‘溯源计划’,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深渊之眼渗透了?”
“……是。”云中君声音干涩,“我们以为自己在探寻真相,实则在为它收集‘创世记忆碎片’。那些碎片是它故意散布在三界的‘诱饵’,谁收集得越多,谁就越容易被它影响、控制。”
“第二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被控制的?”
“三百五十年前。”云中君苦笑,“我在无忆渊深处第一次见到那只眼睛,那时它还是半沉睡状态。我想毁掉它,但失败了。它在我识海中种下了‘眼种’,从此我能听到它的低语,能看到它想让我看到的‘真相’。我试过抵抗,试过自我封印,但眼种已经和我的神魂融为一体,剥离它,我会死。”
“所以你就妥协了?帮漆雕无忌推进瘟疫计划,帮瑶光君收集碎片?”
“不是妥协,是……赎罪。”云中君眼中闪过痛苦,“青竹死后,我彻底清醒了。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但眼种在身,我无法直接对抗深渊之眼。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表面上配合漆雕无忌,实则在暗中留下破绽和线索,等待有人能发现真相,完成我和青竹未竟之事。”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暗红色的晶石碎片:“这是最后一块‘关键碎片’,青竹当年偷偷给我的。漆雕无忌和瑶光君找了它三百年,都没找到。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晶石碎片穿过问心镜的通道,落在解离掌心。
入手温热,内里流淌着暗红色的光。
“第三个问题。”解离握紧碎片,“师父的死,你有没有参与?”
镜中的云中君身体微震。
良久,他缓缓点头:“有。青竹的‘情绪信标’计划,需要一个人在他死后,用特殊手法放大他死亡时的情绪波动,让信标能穿透深渊之眼的屏蔽。那个人……就是我。”
他闭上眼睛,声音颤抖:“我亲手……放大了他的痛苦、不甘、愤怒。那些情绪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识海,三百年了,我每晚都能梦到他那天的眼神……”
“够了。”解离打断他,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现在,你愿意赎罪吗?”
云中君睁开眼:“怎么赎?”
“闻人语需要精血续命,需要神族或上古遗族的完整精血灌注。”解离一字一顿,“你是上古云族后裔,血脉纯净。你愿不愿意,用你的修为和寿元,换她活?”
问心镜的涟漪剧烈波动。
镜中的云中君缓缓站起,看着解离,又看向她身后昏迷的闻人语,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释然,还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青竹当年救了白蘅母女,我却害死了白蘅。这笔债……该还了。”他轻声说,“但我现在身在天界‘禁闭崖’,被瑶光君的人严密监视。要完成换血,你们必须来天界,而且要快——瑶光君已经察觉玉简现世,三天后,他会亲自下界。”
“怎么上?”夙夜皱眉,“天界通道有重兵把守,我们这样上去等于送死。”
“有一条密道。”云中君抬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复杂的符文,“问心镜本身就是一个微型传送阵,可以传送三人到我身边。但阵法只能维持三十息,三十息内,必须完成换血,然后立刻离开。否则瑶光君的人赶到,谁都走不了。”
药老看向解离:“你去不去?”
解离沉默。
去天界,意味着要面对瑶光君和他背后的势力。她现在修为尽失,去了就是累赘。但不去,闻人语会死。
“我去。”夙夜先开口,“我修为完好,可以护法。”
“我也去。”墨羽道,“执法司的身份,必要时可以周旋。”
“不。”解离摇头,“墨羽留下,照顾闻人语。夙夜,你跟我去。”
她看向药老:“换血需要准备什么?”
“需要一处绝对安静、灵气充沛的场所。”药老说,“禁闭崖恰好符合。但你们只有三十息时间,三十息内,云中君要将自身精血和修为通过问心镜通道,隔空灌注给闻人语。这个过程不能被打断,否则两人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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