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乌篷船影 (第1/2页)
第三章 乌篷船影
沈砚之踩着泥泞的河岸往前走,裤脚早已沾满了污泥,每一步都陷得很深。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带着深秋的寒意,可他心里却像揣着团火,那是从怀里“封刃”上传来的热度,顺着衣襟往四肢百骸窜,烧得他指尖发麻。
方才药铺里那个黑衣人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想报仇,就得染血”。这话说得粗砺,却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最软的地方。三年来他刻意回避的念头,被那把刀勾着,一点点浮上来。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玉佩时的眼神,母亲被浓烟呛住的咳嗽声,还有那些护院倒在雪地里的惨状……这些画面原本被他死死压在记忆深处,此刻却被“封刃”的热度烫得活了过来。
“吱呀——”
前方传来木桨划水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格外清晰。沈砚之抬头望去,只见一棵老柳树下泊着艘乌篷船,船身被雨打得发亮,船头挂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在水面上漾开一圈圈涟漪。一个穿蓑衣的汉子正坐在船尾,手里握着桨,见他过来,微微抬了抬下巴。
是这里吗?沈砚之心里打了个突。那人只说东边有船,没说船是什么样,更没说撑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放慢脚步,手不自觉地按在怀里的刀上,警惕地打量着那汉子。
汉子约莫四十多岁,脸膛黝黑,下巴上带着点胡茬,眼神很平静,像这雨天的河水,看不出深浅。他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上船的跳板。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踩着跳板上了船。跳板很窄,被雨水泡得有些滑,他走得极慢,生怕对方突然动手。直到双脚踩在船舱的木板上,他才松了口气。
“去对岸?”汉子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听不出情绪。
“……是。”沈砚之含糊应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不知道对岸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里。
汉子没再多问,将桨往水里一插,船身轻轻一晃,缓缓驶离了河岸。乌篷船行得很稳,木桨划水的声音很有节奏,“吱呀,哗啦,吱呀,哗啦”,和着雨声,竟有种奇异的安宁感。
沈砚之缩在船舱角落,掀开点篷布往外看。岸边的灯火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一个个模糊的光点,被雨幕彻底吞没。河道很宽,水面上漂浮着些败叶,偶尔能看见远处有渔火闪过,像鬼火似的。
“这河叫忘川河。”汉子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老人们说,过了河,就等于把前尘旧事都忘了。”
沈砚之心里一动:“你知道我是谁?”
汉子笑了笑,露出两排黄牙:“这镇上的人,谁不知道沈先生是个有故事的人?只是大家都识趣,不问罢了。”他顿了顿,划桨的动作慢了些,“三年前你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伤,怀里揣着东西,夜里总做噩梦,喊着‘火’‘救我’……这些,住你隔壁的王大娘都跟我说过。”
沈砚之愣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这些日常的细节,早被人看在眼里。他突然觉得有些难堪,像是被人扒掉了伪装的外衣,露出里面狼狈的底色。
“你……”他张了张嘴,想问对方到底是谁,跟药铺里那个黑衣人是什么关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的他,似乎没资格问太多。
汉子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我姓秦,叫秦五,跑船的。有人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把你送到对岸,别的不用问,别的也不用管。”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扔给沈砚之,“还没吃饭吧?刚买的肉包子,热乎的。”
沈砚之接住油纸包,入手温热。打开一看,里面是四个白胖的肉包子,香气混着热气冒出来,勾得他肚子“咕咕”叫起来。他确实一天没吃东西了,刚才又惊又吓,此刻闻到香味,才觉得饿狠了。
他拿起一个包子,刚要咬,突然停住了。江湖险恶,这人来历不明,包子里会不会有问题?他看了一眼秦五,对方正专注地划着桨,侧脸在马灯光晕里显得有些模糊,看不出异样。
“放心吃吧。”秦五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害你,对我没好处。那十两银子,我还想安稳拿到手。”
沈砚之想想也是,对方若是想害他,刚才在岸边动手更方便,犯不着费这功夫。他咬了一大口包子,肉馅的汤汁烫得他舌头发麻,却也驱散了些寒意。他三口两口吃完一个,又拿起第二个,狼吞虎咽起来。
四个包子下肚,沈砚之觉得身上暖和了些,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他靠在船舱壁上,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水面,突然想起药铺里那个黑衣人。那人帮了他,自己却留在那里引开“听雪楼”的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刘掌柜,会不会受牵连?
“‘听雪楼’是什么来头?”他忍不住问秦五。江湖上的事,跑船的见多识广,或许知道些内情。
秦五划桨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江湖上最神秘的地方。没人知道楼主是谁,也没人知道楼里有多少人。只知道他们消息灵通,只要肯花钱,没有他们查不到的事。但这次……”他压低了声音,“听说他们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封刃’。”
沈砚之心里一紧:“他们想要这把刀?”
“谁不想要?”秦五嗤笑一声,“百年前‘刀魔’凭这把刀,杀得武林血流成河,最后却突然失踪,连刀一起没了踪迹。这些年,多少人在找它?有人说刀里藏着宝藏,有人说藏着绝世武功,还有人说……藏着刀魔的残魂。”
残魂?沈砚之想起刚才握刀时,脑海里那声“杀了他”,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寒意。难道那不是幻觉?
“那寒江门呢?”他又问,“为什么跟朝廷有关系?”
“寒江门的掌门是当今兵部尚书的小舅子。”秦五的声音更低了,“说白了,就是朝廷养在江湖上的狗,专替官府办事。这些年不少反贼、逃犯,都是栽在他们手里。”
沈砚之的心沉了下去。兵部尚书……沈家被灭门那年,正是这位尚书大人主政刑部。难道沈家的事,跟他有关?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让他稍微冷静了些。不管是谁,只要跟沈家的事有关,他都要查清楚。
就在这时,怀里的“封刃”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沈砚之疼得闷哼一声,死死按住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怎么了?”秦五察觉到他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
“没……没事。”沈砚之咬着牙,额头上渗出冷汗。刀身的热度越来越高,烫得他胸口发疼,脑海里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不再是模糊的低语,而是尖锐的嘶吼,像是无数人在哭嚎,在诅咒,在催促他拔刀。
“杀……杀……”
那些声音钻进耳朵里,搅得他头晕目眩,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沈家的大火,无数人影在火里挣扎,伸出手向他求救,又突然变成扭曲的鬼脸,向他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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