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钱塘惊潮 (第2/2页)
“你说得轻巧!凭什么信你?”管事虽然慌了,但还在强撑。
“凭什么?”苏轼冷笑,“就凭我是杭州知府!就凭我知道那海塘营的王统领今早刚在江边试了雷火弹!王统领!”
“卑职在!”
人群中分开一路,一队披甲持锐的官兵大步走来。为首的正是海塘营统领王猛,那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之前苏轼在瓜洲渡曾以诗文“赠”过他,早已成了苏轼的拥趸。
“这匣子里的东西,可是你那边的?”
王猛看了一眼地上的烂棉絮,啐了一口:“呸!这哪里是官家的雷火弹!分明是有人用火油掺杂了白硝,做的劣质土炸药!这种土炸药,也就是吓唬吓唬人,根本炸不开石头!这是有人想毁了织坊,毁了证据!”
这下,风向彻底变了。
工人们的目光瞬间从苏轼身上,转移到了那个管事和织坊监官身上。
“说!账册呢?!”
“是不是你们把钱贪了?!”
管事和监官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双腿发软,瘫倒在地。
苏轼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头看向陈希亮:“陈大人,人我安抚了,但这火……还得你去灭。”
陈希亮看着眼前这个瞬间翻云覆雨的男人,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你……你什么时候安排的王猛?”
“我没有安排。”苏轼眨了眨眼,“我只是算准了王猛今天会来催收海塘用的石料。这就是‘借势’。”
……
夜深了,望湖楼再次恢复了宁静。
雨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打在西湖的荷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轼并没有回府衙休息,而是坐在楼顶的飞檐上,手里提着一壶酒。
小坡坐在他旁边,抱着膝盖,看着远处黑漆漆的湖面。
“先生,那个管事招了吗?”
“招了。”苏轼仰头喝了一口酒,“但没什么用。他只是个小卒子,背后的指使者是个‘影子’,连他都没见过。不过,从他供出的账目流向看,那些贪墨的银子,最后都流进了一家名为‘江南义庄’的商号。”
“江南义庄?”小坡皱眉,“听着像是做善事的。”
“善事?”苏轼冷笑,“那是蔡京在江南最大的钱袋子。他们以‘赈济灾民’为名,敛财无数;又以‘支持新学’为名,收买人心。那个织坊,就是他们用来洗钱的地方。我今天这一把火,算是烧掉了他们的一条腿。”
“那他们肯定会报复的。”
“当然。”苏轼放下酒壶,目光变得深邃,“我不怕报复,我怕的是他们不来找我。只有把水搅浑了,藏在底下的鱼才会浮上来。”
忽然,一阵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异样的香气。
不是花香,更像是……墨香中夹杂着一种极淡的、类似檀香燃烧的味道。
苏轼神色一凛,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铜镇纸。
“既然来了,何不出来喝一杯?”苏轼对着下方的黑暗说道,“这雨夜独酌,未免太寂寞了些。”
黑暗中,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雨声依旧。
小坡有些害怕:“先生,是不是听错了?”
苏轼眯起眼睛,盯着前方的一棵老柳树。那柳树的枝条在风中摆动,但在某一瞬间,所有的枝条都静止了——那是有高手隐身其中,故意控制了呼吸和气机。
“听错了吗?”苏轼笑了笑,“或许是吧。”
他缓缓站起身,对着那棵柳树遥遥举杯:“这杯酒,敬‘江南义庄’的庄主。告诉蔡京,杭州这塘水太深,小心别淹死。”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轻轻抛了出去。
酒杯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柳树下方的草丛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寒光如闪电般从树梢上掠下,直取苏轼的咽喉!
那速度太快,快到连风声都被撕裂。
“先生!”
小坡惊恐地尖叫。
然而,苏轼并没有躲。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招。就在那道寒光即将刺中他的瞬间,他的右手猛地抬起,手中的铜镇纸如同金钟罩一般,当头拍下!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夜空。
火星四溅。
一个全身黑衣、手持软剑的刺客被这千钧之力震得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望湖楼的柱子上,将那合抱粗的柱子撞得一阵摇晃。
“好内力!”刺客落地,虽然受了伤,但身法依然极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苏轼却纹丝不动,只是握着铜镇纸的手微微有些发麻。他低头看了看镇纸,上面多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好锋利的剑。”苏轼轻声说道,“看来,蔡京养的狗,不止一只。”
他转过身,看着吓得脸色惨白的小坡,语气瞬间变得温柔:“没事了,回去睡觉。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先生,明天是什么仗?”
苏轼看着雨中的西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明天,我们去‘江南义庄’。既然他们把账本藏在那儿,那我就去把它翻个底朝天。”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杭州城的一切罪恶,都冲刷干净。
但在那罪恶的深处,一张巨大的网,正悄无声息地向着这对主仆,以及整个杭州城收紧。
而在数百里外的明州(今宁波)港口,一艘巨大的海船正缓缓起锚。船头立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官员,正是之前在瓜洲渡狼狈逃回的王虎。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密信,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杭州……苏子瞻……你们等着,真正的‘大礼’,已经在路上了。”
那艘海船载着来自东海的倭寇浪人,如同一头贪婪的巨鲨,顺着暗流,正向着钱塘江口游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