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4章金流卷烽定九寰 (第2/2页)
比如葱泼兔,味道有些相似于后世的葱油焖兔。
这所有的一切,让斐潜觉得他现在走的道路是正确的……
至少是方向没错。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普通百姓只有在有钱有闲的时候,才会琢磨着要吃好穿好玩好。
如果百姓整天不是996就是007,就算是想要偶尔消费一下,老板也不愿意啊,恨不得叮叮信信一起上,喘口气上个厕所都要打卡限时,还有什么心情,什么时间去消费?
就算是喊得再大声,再刺激,又有什么用?
长安地区的百姓之中,开始流行更多的菜肴,更好的味道,而不仅仅仅限于吃饱的时候,斐潜就能感觉到有一种活力弥漫出来……
这也是斐潜这几天留给斐蓁的『课题』。
吃完了饭,斐潜便是又提起这个课题来……
『写好了?』斐潜看了一眼斐蓁,『那就念念吧……』
斐蓁从袖子里面掏出了几张纸,上下重迭交错了一下,显然是在寻找文章段落的前后次序,然后看了看斐潜。
斐潜伸手示意。
『嗯嗯……』斐蓁下意识的就要摇头晃脑起来,但是晃到了一半,便是偷偷抬了抬眼皮,然后脖子僵了僵,『夫……嗯,这个夫……』
斐潜低下头,忍住笑,装作摸胡子,似乎没听见斐蓁卡壳。
『呃,咳咳……』斐蓁重新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臂,然后抬起头,声音一开始有点小,但是后面念着念着也大了起来,『若夫渭水汤汤,泾流泱泱,沃壤既敷,嘉禾乃穰。陇翻金浪于三辅,田涌碧波于八川。郑白渠通,粟米如珠倾;龙首塬阔,麦苗似锦覆。官廪积陈陈,民庖备济济。此诚养人之德,亦见劝农之功。』
『然则饮食之方,贵在调燮。昔晁公上疏,言寒之于衣,不待轻暖;饥之于食,不待甘旨,故救急之策,非长治之道。今观市廛,有槐叶冷淘,榆钱蒸饼,乃充饥之物,亦有鹿胎猩唇,驼峰鲤尾,实竞奢之珍。上下之差长若此,富者穷山海之珍,贫者啖藜藿之食,则民气必乖,风俗必漓是也。』
『故当行平准之法,立常平之仓以均丰歉,设五均之市以平贵贱。此乃官吏之所责,引戎菽入苑囿,劝胡瓜植郊畿。昔日博望侯凿空,得苜蓿葡萄于西域,今吏员当勤政,授植菘蓣葱姜于乡闾。使老妪得渍韭卵于瓮,稚子可采凫茈于陂。』
『至若庖厨之艺,亦关教化。治大国若烹小鲜,调鼎鼐如理郡县。宜令三老掌乡饮酒之礼,博士授五味调和之方。效伊尹负鼎说汤,将烹饪喻治道,仿易牙辨水济民,以膳羞察民情。使黔首知春韭秋菘各有时,夏酱冬醢各有宜。则百姓饮德食和,自能致孝养亲,睦邻敦里也。』
念完,斐蓁又是偷偷翻了翻眼皮,飞快的看了一眼斐潜,然后垂下眼皮来,静静等待。
斐潜见此状,也是有点无奈,『不全是你写的吧?』
斐蓁倒也老实,点了点头。
『谁帮你改的?』斐潜问道,『又是你二娘?』
之前让斐蓁写关于饮食问题的文章的时候,斐潜就交待过不许斐蓁去找蔡琰求援,所以如果是斐蓁有意不听话,这问题就不是说修改一下文章那么简单了……
斐蓁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二娘!』
『不是你二娘?』斐潜有些好奇,『那是谁?』
莫非是黄月英?也不太可能。
毕竟黄月英喜欢拿木头铁块多过于拿笔墨纸砚。
斐蓁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不肯说,只是表示绝对不是找蔡琰求援的云云。
斐潜将信将疑,不过既然斐蓁确定不是找蔡琰求援,那就至少是没有违背和斐潜的约定,所以斐潜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琢磨下一次的要求是不是要更严格一些,但是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必要。毕竟斐蓁未来主要的发展方向并不是诗词文赋,让他不找蔡琰,是因为他一旦找了蔡琰,多半就是双手一摊,彻底摆烂,啥也不想全部让蔡琰代劳了。
而斐蓁去找其他的人,相对来说会好一点,毕竟领导者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也是需要找人去做一些事情……
不过么,斐蓁的文章里面,大部分还不错,小部分有一些问题。
『张文远克雒阳,这事情……你知道吧?』斐潜问道。
斐蓁点头,也是顿时眉飞色舞起来,『知道!大汉旧都!斩首三万!』
毕竟还是半大的小子,说到自己学习内容考试成绩的时候唯唯诺诺,低声下气,一旦谈起什么明星偶像打球的跳舞的等等,便是立刻精神百倍,神采飞扬。
斐潜笑了笑,也没有呵斥他,而是从一旁取了信报来,递给了斐蓁,『你先看看。』
信报是张辽所写,他基本上按照时间的经过,事件的发展叙述了整个雒阳之战的过程。
『斩首三万』什么的,基本上都是虚词,是市井之中加工出来的,听听就好,不能以此为真,更不能将这一点作为张辽在雒阳作战的主要功勋的依据。
在雒阳一战当中,让斐潜意外的,并不是张辽攻打雒阳城的速度,也不是曹军之中的秩序崩塌,而是在曹军之中的普通兵卒的『觉醒』。
当然,用『觉醒』这个词或许还有点偏差,毕竟这些曹军兵卒并不是真的意识到了『阶级』,抑或是感受到了『剥削』,而仅仅是在特殊情况下产生出来的一种弹簧式的反弹。
但是这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之前的曹军兵卒,虽然也有投降,但是大多数都是跟着军校,或是将领一起投降,要么就是直接失去编制了,被抓到也就投了。
就像是羊群之中,大多数的羊只要听到牧羊犬一叫,便是吓得浑身哆嗦,然后一两只的牧羊犬就能赶着成百上千的羊群运动,出栏进栏。羊群里面的羊只会咩咩叫,将自己的头埋在其他羊的屁股下。
然后现在忽然有一只羊跳了出来,用头顶着牧羊犬,就算是牧羊犬喊得声音再大,依旧不肯退缩,不肯让步……
换句话说,这一次雒阳城之所以这么快的被攻克,并不是斐潜送去的火炮多么犀利,也不是张辽个人多么武勇,而仅仅是因为在雒阳城的『羊群』之中,意外的出现了一个顶着牧羊犬干的羊,然后加速了雒阳城之中的衰败和垮塌。
这一只『羊』就像是催化剂。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斐潜坐在上首,目光幽幽。
封疆王朝的更迭,忠诚和背叛,兴盛和衰亡,总是在重复。
民为重,君为轻的理论,也不是提出来只有一两天,也总是在不断的被证明,被终结,被实践,可是等封建王朝建立之后,又是再一次的摔进类似的坑里。
那些自视甚高,感觉良好的知识分子,在读到类似的话语,看到类似的教训的时候,大多数都是觉得无聊,而且会觉得这么严重的问题,为什么每次都重复说,却又重复犯?
难道春秋战国时期的君民,就和秦汉时间,抑或是后世的其他封建王朝的阶级不一样了么?
从宏观到微观,从朝堂到民间,难道就没有人懂,没有人改,又是何必每次都在史书上记载,又是重复的王朝兴盛衰败,掉进相似的坑里?
可是偏偏就是如此。
然后,斐潜这一次,在坑的边缘上,看见了一只不一样的『羊』……
所以斐潜问斐蓁,『观此雒阳之战,你可有何收获?』
斐蓁回答,『张文远用策果敢,兵卒齐心协力,工匠后援支持到位。』
斐潜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斐蓁睁圆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