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罗罪名 (第2/2页)
万岁营更不用说了,几场恶仗的主打人,打得禁军没有一点脾气。人家是艮岳的护卫,艮岳是什么所在,是皇帝的心头肉。
更要命的是,谁敢不服他们就上门,给你墙上画个圈,写上一个拆字,告诉你这地方风水适合给皇帝盖楼,你搬家吧。
你不服?这可是真人亲自堪舆的,你不信也得信。全天下的道士,现在都听他的,你有什么办法?
缉事厂出名,还是在官吏之间更出名,百姓们对他们不甚了解。缉事厂现在是皇帝的耳目,他们成立的职责,就是专门负责打小报告...谁被他们盯上都有够恶心的。
三人来到衙署内,邓宏林一马当先,进屋见到三个人的神色,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岳丈。”邓宏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把贾居仁也吓了一跳。
自家女婿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还记得他们上门纳聘的时候,和后面的少宰把自家的男丁灌得七荤八素,就差叫嚷着去内院见准新娘了。
叶青指着王氏兄弟,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是一起凶案的苦主,郇国公之孙,太学生王唤、王呏。”贾居仁是一个真正的老实人,规规矩矩地回道,没有夹杂丝毫的个人情绪。
叶青装作不懂,转头看着邓宏林问道:“既然是苦主,就该在公堂上见官,跑到这府衙后堂是不是有点不规矩。”
“没错,来人呐,把这两个赶出去。”
王唤见了这三个,也有些打怵,尤其是叶青,那可是刚刚入朝为官,就骑着太学陈朝老痛殴的主。
他们身在太学,叶青的名字听的耳朵都起茧了,可谓是恶迹斑斑。
但是刚刚嘲笑的小官,竟然是小国舅邓宏林的岳父,自己刚才的举动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叶青对这一家子奸臣,半点好感也无,问道:“这两个进来后堂,所为何来?”
贾居仁叹了口气:“王家兄弟欲让本官对王朝立用刑,审讯幕后是否还有指使。”
叶青眉毛一挑,伸手一摆,陆谦吕望马上动手,反扣住两兄弟的胳膊。
叶青上前一人一个耳刮子,骂道:“整个朝廷,谁不知道王朝立是我的人,反了你们了还。”
贵霜结党的官员,成千上万,但是明目张胆喊出来的,这可能还是第一个。
王氏兄弟挨了一巴掌,先是楞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疼,一起怒吼叫唤起来。
乔力还是那副老妇人的模样,笑呵呵的上前,客客气气地说道:“这件案子,牵涉到朝廷大臣,而且品级太高,已经不是建康府能受理的,我们缉事厂接手了。”
王唤还不老实,又挨了叶青一巴掌,尚自吼道:“区区从五品的员外郎,建康府衙审不了?我看你们就是想谋私。”
“谁告诉你牵涉的是五品官了?你不是要查幕后么,本官已经有了着落,来给你妹妹伸冤来了。这件案子牵涉到的当朝一品,你们不要聒噪,不是本官谁敢给你们主持正义?”
王家兄弟听得目瞪口呆,自家妹子被杀,果然隐藏着惊破天的内幕么?
王家到处交好豪门,全是姻亲,就自己妹妹嫁的一般,怎么还成了被害的人。
他春风得意,政敌是冷隐相这种庞然大物,怎么会对妹妹下毒手,没有理由的,所以王家兄弟从来没有怀疑过叶青。
现在他口口声声这件事牵涉到当朝一品,除了冯泉就只剩下陈立群这等云顶之上的人物了。
王家虽然人脉广,王氏兄弟现在也慌了,他们不想牵涉进这种级别的斗争中。
王唤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妹妹的仇不报也行,只要别祸害到王家的根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种级别的斗争,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至于自己被叶青打了,这完全不丢人,将来自己肯定要卖力宣传出去的。
上一个被打的太学名宿,陈朝老,现在谁被他打,就证明是根正苗红的正直之辈,对于名声是大大的好。
王唤道:“我们撤诉可以么?民不告,官不究...”
叶青瞪着眼,不可思议地道:“你还是个人?那可是你的亲妹子,血浓于水骨肉至亲啊。再说了,这都是凶杀了,还民不告官不究?太学真是一年不如一年,教出些什么玩意。”
乔力脸上笑呵呵的十分和善,说出的话却气死个人,他点了点头道:“没错,太学生的门槛,有待提高啊。”
贾居仁心中大为畅快,恶人还需恶人磨,这两个逼死人的膏粱子弟,终于也知道被人骑在头上的滋味了。这滋味,不好受吧?
叶青却不想再浪费时间,自己的心腹还在牢里受罪呢,他挥了挥手道:“行了,别跟这些闲散人员废话了,快把人提出来,我们要接手开始查案了。”
王朝立被扣押了两天,形容枯槁憔悴,这其中的滋味不是单纯的蹲牢狱的难受。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那天陪夫人去烧香,万岁营的陆谦找到自己,派了几个人说是保护,自己还没往心里去。
后来一块上香的秦王氏死了,有和尚看到是自己的护卫下手,他为什么要杀,王朝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这件事可能真是少宰干的,至少...是万岁营干的。
不然那一天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己护卫,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委,王朝立绞尽脑汁也没有半点想法。
门口的狱卒点头哈腰地迎进几个差人,王朝立懒得抬头,这里阴沉的牢狱中散发着腐臭味,他置身其中如同在臭水沟一样难受。
铁链发出阵阵响声,自己的牢房被打开,王朝立抬头一看,竟然是熟悉的缉事厂人马。
缉事厂和叶青的关系,别人不知道,王朝立最清楚不过。这根本就是叶少宰一手策划的,扶持乔力在内侍省对抗冷静。
看到缉事厂的人,王朝立稍微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哆嗦着手,欲言又止。
缉事厂的宦官微微一笑,道:“王员外郎,请吧,我们乔公公有请。”
到了后堂,王氏兄弟被毒打好几顿后,已经被赶了出去。
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王朝立眼睛就湿润了,少宰没有抛弃自己。
“少宰...”王朝立抱拳作揖,语带哽咽,叶青赶紧把他扶了起来,道:“世安受委屈了,你放心,本官绝对把你好好地送出去。”
王朝立刚想说话,叶青摆了摆手,将他拉到一角,低声道:“你到了里面之后,陈立群的九公子陈鹏,到你府上要挟你的夫人,欲以你为把柄,要挟染指于她。”
王朝立怔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这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忍的。难怪叶少宰要把自己拉到这里密商,此事传出去可是一个笑柄。
叶青赶紧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保护你的府邸,你妻子也是个贞洁烈女,严词拒绝之后求助于我,我会袖手旁观?”
“少宰大恩,世安粉身碎骨,难报万一。”
“我要你粉身碎骨作甚,咱们这次,把他爹扳倒,才是给你出了一口恶气,对不对?”
王朝立不是傻子,他稍微一想,已经明白了,这是一场震动朝堂的争斗,自己赶上了。
无论如何,是叶少宰提拔的自己,就算自己豁出去改换门庭,别人也会瞧不起自己,不会信任一个叛徒。
令他感到惊奇的,反而是叶少宰动手的时间,冯相兄弟因为祖坟被刨,离开了建康,这个时节叶少宰要出手对付陈立群...
若是冯相回来,绝对是个强援,但是叶少宰迫不及待,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不想让冯泉摘取胜利后的果实。
陈立群倒台,他手下的官职和人马,叶青想着占大头,而不是从冯相那里分一点。
想通了这一点,王朝立更加震惊,这事若是成了,无异于朝堂的一次地震。
反正自己身上烙上叶少宰的标签,而且那个陈鹏竟然如此欺辱自己的贞儿,王朝立当即下定决心,追随叶少宰将陈立群拉下马。
几个人客客气气地跟贾居仁道别,这个老实推官是邓宏林未来的岳父,所以得到了这个殊荣。
到了缉事厂,四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团团坐下。
叶青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道:“这就是陈鹏的恶行,你们都看一看。”
其他三个人看了一圈,邓宏林恨恨的说道:“都说陈相乃是书香门第,竟然养出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们看这一条,他为了强娶别人家女儿,竟然指使泼皮闲汉把人家父兄殴打致死。”
叶青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道:“这些罪名整治一般的人足够了,用来对付陈立群,恐怕还差不少的火候。”
乔力深以为然,韩家树大根深,这些案子的苦主都是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扳倒一个陈立群。
说到底,现在是士大夫的天下,陈立群的儿子做这些事,只需要几个下人做替罪羊,连衙门都不用进。
邓宏林一拍桌子,好看的眉毛高高挑起,俊朗的脸上戾气隐现,怒道:“那就这样算了?”
“哈哈,宏林啊宏林,你还真是清如水。他没有要命的罪过不假,我们不会给他安上几个么?谁告诉你,他做了的坏事,才是我们整治他的把柄了。有把柄我要弄他,没有把柄,我创造把柄还要治他,陈立群这条老狗我吃定了。”
邓宏林转怒为喜,追问道:“叶哥,我就知道你有办法,快说我们怎么治他。”
----
王朝立的府邸前,几个打扮成一般护院模样的万岁营兵将,正在打着瞌睡。
远处走来一伙人,前呼后拥着一个锦衣衙内,周围的百姓纷纷躲避,有那腿脚不好的,躲避不及时难免挨几鞭子,打得他身上一条血痕。
陈鹏狞笑一声,道:“前面就是王娘子的家,老子这回吃了肉,管教你们喝点汤。”
周围的人纷纷大拍马屁,肉麻谄媚的让人反胃,若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相信这是陈立群的儿子。
要知道,陈老宰相,那是从祀历代帝王庙的贤臣典范,就算是陈立群也是个风度翩翩的宰相。
他老来得子,竟然如此獐头鼠目,再加上品行低劣,以至于外界频传这是陈相的夫人耐不住寂寞,和府上杂役生的。
陈鹏来到门前,举起拳头咣咣砸门,吓得里面的王娘子心惊胆战,抚着心口喘粗气。
陈鹏不停地说些污言秽语,逗得周围的随从哈哈大笑,王娘子伸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
突然,砰地一声,陈鹏飞出去十几步。
一群目光不善的护院悄悄靠近,为首的一个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少宰说了,把事闹大,给我打!”
贵霜史书记载,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仪国公陈立群的九子,上门欺辱下官妻子被护院殴打至残,随从十三人,被打死八个,重伤四个,逃了一个。
一场席卷朝堂的风暴,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