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朔风铁血摧坚城,青璇仁心挽天倾 (第1/2页)
定南州府,这座被萧瑟风苦心经营多年、视为东南铁壁的雄城,此刻正被昭明军滔天的兵锋所围困。巨大的营寨如同铁箍般层层锁住城池四门,森严的壁垒、林立的矛戟、如云的旌旗,汇聚成一片肃杀的玄金海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铁锈味和一种大战将至的、令人窒息的压抑。
中军大纛之下,蒋朔风一身玄甲,猩红披风在初冬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他端坐于神骏的“乌云踏雪”之上,年轻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凿,冰冷得不带一丝表情,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幽深的寒潭,倒映着前方那座高耸坚固、在暮色中如同巨兽蛰伏的州府城墙。城墙上人影绰绰,刀枪的寒光在夕阳余晖下闪烁不定。
这是他第一次,以三军主帅的身份,指挥如此规模宏大的攻城战役。肩上沉甸甸的,是父亲蒋蒋啸霆的遗志,是无数昭明将士的性命,更是昭明军未来的兴衰荣辱!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被他强行压在眼底深处。
“少帅!各部已准备就绪!请下令!”陈锋策马上前,声音洪亮,带着压抑不住的战意。他甲胄染尘,脸上还带着鹰愁峡血战的痕迹,眼神却锐利如鹰。
蒋朔风的目光缓缓扫过麾下诸将:沉稳的李参军、目光如电的赵海、脸上犹带愤懑却强自按捺的周放……最后,他的视线越过如林的军阵,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城墙,落在了州府深处。那里,有萧瑟风的心腹爪牙,有负隅顽抗的州兵精锐,更有被裹挟、在恐惧中挣扎的万千百姓。
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整个战场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连呼啸的寒风都仿佛凝固了。无数道目光,狂热、敬畏、忐忑,都聚焦在那只戴着精钢护腕的手上。
猛地,右手挥下!
“攻城——!”
“呜——呜——呜——!”
苍凉雄浑、足以撕裂苍穹的号角声,如同来自九幽的咆哮,骤然炸响!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战鼓!咚!咚!咚!每一声都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城头守军的心坎上!
“杀啊——!”
“破城!诛逆贼!”
“昭明军——万胜!”
山崩海啸般的呐喊声冲天而起!早已蓄势待发的昭明军,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步兵方阵如同黑色的潮水,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推着巨大的云梯车、沉重的攻城槌、高耸的楼车,向着城墙汹涌扑去!箭矢如同飞蝗般从城头倾泻而下,瞬间在冲锋的浪潮中激起一片片血花!不断有人倒下,但后面的人立刻填补空缺,踏着袍泽的鲜血与尸体,红着眼睛,嘶吼着继续冲锋!
“放!”城墙上,守将嘶哑的吼声响起。
轰!轰!轰!
巨大的投石机发出沉闷的咆哮,燃烧的火油罐和沉重的石弹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入冲锋的军阵!火光爆裂,碎石横飞!惨叫声、战马的悲鸣声瞬间响起!几架刚刚靠近城墙的云梯车被巨石砸中,轰然解体,燃烧的木料和扭曲的尸体四下飞溅!
“压制!压制城头!”陈锋须发皆张,挥舞着战刀怒吼。
昭明军的弓弩手阵地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黑色的风暴,狠狠泼洒向城头!压制守军的弓弩和操作投石机的士兵。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惨嚎,不少守军被射成了刺猬,从垛口栽落。
一架巨大的楼车,在无数盾牌的掩护下,如同移动的山丘,终于艰难地靠近了城墙!沉重的吊桥轰然放下,狠狠砸在城垛之上!
“登城!跟我上!”一名昭明军都尉身先士卒,手持大斧,第一个跃上吊桥!身后的悍卒如同出闸猛虎,蜂拥而上!
城头瞬间爆发惨烈的白刃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狭窄的城墙上,每一寸土地都成了绞肉机!昭明军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守军依托工事,疯狂反扑!尸体如同下饺子般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
蒋朔风立于中军高台之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战场。他看到了左翼楼车被火油点燃,士卒惨叫着坠落;看到了右翼攻城槌在密集的擂石滚木下寸步难行;看到了中军登城部队在狭窄的城头陷入苦战,伤亡惨重……每一次挫折,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但他脸色丝毫不变,一道道命令如同冰珠般从口中迸出:
“传令!左翼‘飞火营’,集中火箭,压制城头西北角投石机!”
“右翼‘陷阵’死士,持巨盾,再冲一次!务必撞开瓮城门!”
“中军登城队,后续梯队压上!赵海,‘山魈营’准备,待命突击!”
他的声音冷静、清晰、精准,没有丝毫的慌乱,仿佛眼前血肉横飞的炼狱只是一场演练。这份在尸山血海前的绝对冷静,让身边诸将和传令兵心中凛然,更添敬畏。少帅的指挥,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在巨大的混乱与伤亡中,维系着进攻的锋芒,不断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州府城外,昭明军大营后方,那片临时搭建、规模比之前庞大数倍的野战伤兵营,此刻已化为人间地狱。刺鼻的血腥味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混合着金疮药、火油、硝烟和人体焦糊的可怕气味,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痛苦的**、绝望的哀嚎、军医嘶哑的指令、担架兵急促的奔跑声……交织成一首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交响曲。
邹青璇感觉自己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一叶扁舟。她身上的素色衣裙早已被层层叠叠的暗红色血渍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一双纤细的手却依旧稳定得可怕,在血肉模糊的创口间飞快地穿梭。
她跪在一张简陋的门板旁,门板上躺着一个被火油严重烧伤的年轻士兵。半边身体焦黑,皮肤和肌肉黏连在一起,发出令人窒息的焦臭味。士兵意识模糊,身体因剧痛而不停地抽搐。
“刀!”邹青璇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助手颤抖着递过一把锋利的柳叶刀。邹青璇眼神专注如冰,没有丝毫犹豫,刀尖精准地切入焦黑坏死的组织边缘,小心翼翼地分离粘连,清理创面。焦黑的皮肉被剥离,露出下方渗血的、鲜红的嫩肉。士兵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挣扎。
“按住他!参汤!快!”邹青璇额头汗如雨下,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停。她必须尽快清除坏死组织,否则感染蔓延,神仙难救!
创面清理完毕,助手递上特制的“紫玉续断膏”——这是她之前冒险进山采回的七叶一枝花混合其他草药秘制的药膏,具有强大的祛腐生肌、镇痛消炎之效。邹青璇小心翼翼地将青碧色、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膏厚厚涂抹在士兵可怕的创面上。
药膏甫一接触伤口,士兵剧烈的抽搐竟奇迹般地减缓了!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喉咙里发出模糊的、仿佛解脱般的呜咽。邹青璇心中稍定,迅速用煮沸过的细麻布将伤口仔细包扎好。
“下一个!”她甚至来不及擦一把汗,沙哑地喊道。目光扫过营帐内,还有十几个重伤员在痛苦地等待,每一个都可能在她转身的瞬间死去。
就在这时,营帘被猛地掀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硝烟味扑面而来!几个浑身是血、如同血葫芦般的担架兵抬着一个军官冲了进来,嘶声哭喊:“邹姑娘!救救我们校尉!救救他!”
担架上的人,胸腹间插着半截折断的矛杆!鲜血如同泉涌,浸透了整个担架,还在不断滴落!他的脸色已经呈现出死灰,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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