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厉锋铁骑卷尘来,青璇采药险象生 (第1/2页)
定南州府衙署,昔日的雕梁画栋尚存,却已被肃杀之气浸透。象征萧瑟风权威的“定南州府”匾额被摘下,随意弃于庭前石阶,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迎风猎猎的玄金帅旗。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烟火混合的气息,尚未散尽。
蒋朔风端坐于原本属于州牧的紫檀木大案之后,一身玄甲未卸,甲叶缝隙间凝结着暗红的血痂。他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卷宗——府库清册、户籍黄册、官吏名录。烛火跳跃,映照着他年轻却已刻上风霜痕迹的脸庞,眉宇间是驱不散的凝重。
“少帅,”李参军一身尘土,快步走入,声音带着疲惫却难掩振奋,“府库初步清点完毕!粮秣足支三月,白银三十万两,军械甲胄堆积如山!萧贼在此经营多年,所藏之丰,远超预期!”
蒋朔风目光扫过清册上惊人的数字,脸上并无喜色,反而更深沉了几分:“萧瑟风搜刮民脂民膏,聚敛如山,皆为今日资敌。此非幸事,乃民怨之证。”他抬头,目光锐利如刀,“降官如何处置?城中秩序如何?”
“降官刘文焕及一干属吏,皆已收押,严加看管。城中残敌业已肃清,玄甲骑正配合赵海所部,分区域巡逻戒严,弹压宵小。百姓初时惊恐,经我军卒反复宣讲‘均田免赋、只诛首恶’之策,加之开仓放粮,人心渐稳。只是……”李参军顿了顿,面露忧色,“城中豪强余孽,藏匿甚深。前日临海、资溪两地快马来报,数股被打散的豪强私兵勾结萧贼残部,啸聚山林,袭击新政官吏,焚烧分田册籍!虽已被弹压,然隐患未除,恐为内应!”
蒋朔风指尖重重敲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内忧未靖,萧瑟风的反扑,怕已在路上。”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定南舆图前,目光越过刚刚插上玄金小旗的州府,投向北方辽阔的平原与山脉,“厉锋的五万岭南边军,此刻行至何处?可有确切消息?”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如骤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直冲衙署大门!
“报——!八百里加急!北线烽燧急报!”一名斥候浑身浴血,几乎是滚下马鞍,踉跄扑入大堂,声音嘶哑欲裂,“厉锋!‘血手’厉锋!率岭南、闽地五万精锐边军,已过‘断龙岭’!距定南府城……不足四日路程!前锋……前锋尽是铁骑!烟尘蔽日!”
“五万!铁骑前锋!”陈锋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色铁青,“厉锋那厮是萧瑟风麾下头号疯狗!用兵凶悍,尤擅攻坚!他这是要一鼓作气,趁我立足未稳,将定南连根拔起!”
大堂内瞬间一片死寂。刚刚破城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冲刷得荡然无存。五万养精蓄锐的精锐边军,对上刚刚经历惨烈攻城、伤亡颇重、亟待休整的昭明军!更可怕的是,对方前锋是来去如风的铁骑!一旦被其突入城外平原,昭明军将陷入绝对的被动!
压力,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压下!
蒋朔风背对众人,身形挺拔如松,唯有负在身后的双手,指节捏得发白。他凝视着地图上“断龙岭”至“定南府城”之间那片相对平坦开阔的地域,脑海中飞速推演。厉锋挟怒而来,必求速战!其铁骑前锋,锋芒正锐,不可正面撄锋。定南城防虽固,但新附之地,民心未稳,若被重兵围困,内忧外患,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将其阻于坚城之外!挫其锐气!
一个大胆而凶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传令!”蒋朔风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量:
“陈锋!”
“末将在!”
“着你即刻点齐本部一万五千步骑精锐,并‘飞羽营’、‘陷阵营’!携带三日干粮,轻装简从!星夜拔营,急行军北上!目标——黑石峪!”蒋朔风的手指狠狠戳在地图上一个形如咽喉的险要峡谷位置。
“黑石峪?”陈锋眼中精光爆射!那地方他熟悉,峡谷狭窄,两侧山势陡峭,易守难攻,是通往定南府城北线的必经之路,也是阻击铁骑冲锋的天然坟场!“末将明白!定在那‘血手’身上撕下一块肉来!让他知道,昭明军的骨头,没那么好啃!”
“李参军!”
“属下在!”
“州府防务,由你全权统筹!加固城防,整备军械!征召城中青壮,编入辅兵营,协助守城!严查奸细,稳定民心!务必保证后方无虞!”
“属下遵命!定不负少帅所托!”
“周放!”
“末将在!”水师将领上前一步,脸色因月牙湾受挫而有些阴郁。
“沧浪舰队龟缩不出,其意在牵制。命你水师主力,除留必要舰只监视月牙湾外,其余战船即刻沿‘清川河’北上,封锁‘落雁渡’!切断厉锋大军可能的粮道与水路增援!若遇小股敌军船队,务必歼灭!”
“末将领命!”周放眼中燃起战意,海上受的憋屈,要在内河找回来!
“赵海!”
“末将在!”
“‘山魈营’补充休整后,由你亲自率领,化整为零,潜入厉锋大军侧翼及后方!袭扰粮道,刺杀军官,焚毁辎重!我要厉锋这五万人,未到城下,先损三成锐气!”
“诺!末将定让那‘血手’寝食难安!”赵海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冷光。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密的齿轮,在蒋朔风口中迅速咬合、转动。他如同一个高明的棋手,在厉锋五万大军压境的巨大阴影下,冷静地布下了一道道阻击、迟滞、消耗的防线。每一步都险,每一步都带着以弱博强的决绝!
“少帅!”陈锋临行前,忍不住道,“您……坐镇州府,万勿轻动!厉锋此獠,凶名在外,黑石峪一战,末将定……”
“不必多言。”蒋朔风打断他,目光扫过诸将,最终落回地图上,“此战,关乎昭明存亡。我自有分寸。诸位,定南安危,托付尔等!即刻行动!”
“诺!”众将轰然领命,肃杀之气盈满大堂,随即鱼贯而出,奔赴各自的生死战场。
蒋朔风独自立于巨大的舆图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黑石峪的位置。厉锋……五万边军……金阙拓跋宏在野狐峪虎视眈眈的鹰师狼师……内里暗藏的豪强毒刺……如同一张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网,正向他,向整个昭明军,当头罩下!
定南州府西北,莽莽苍苍的“万仞山”深处。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湿滑的苔藓覆盖着嶙峋怪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叶、湿气和各种奇异草木混合的气息。鸟鸣兽吼,更添幽深险恶。
邹青璇背着半满的药篓,小心翼翼地攀附在一处陡峭的崖壁上。她的裙裾已被荆棘划破多处,沾满了泥泞和草屑。额前几缕秀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角。那双曾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因攀爬的疲惫而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紧紧盯着崖壁缝隙中几株形态奇特的植物——叶片狭长如剑,边缘生着细密的锯齿,顶端开着几簇米粒大小的淡紫色小花,散发着一股清冽的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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