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天下会盟,齐聚金陵! (第1/2页)
翌日,天光大亮。
金陵城里前一夜的凄嚎与绝望,被这灿烂的朝阳冲刷得一干二净。
只是那奉天殿前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以及皇城内外森严的楚军甲士,仍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帝国都城已经换了人间。
金陵城外六十里,龙江之畔。
连绵的营帐如卧龙般盘踞在大地上,旌旗如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八万燕军,兵甲鲜明,刀枪如雪,肃杀之气直冲云霄,搅得天上的流云都凝滞了。
中军大帐前,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男人正负手而立。
他身着一套玄色山文甲,腰悬长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遥遥望向东南方金陵城的轮廓。
旭日东升,万道霞光穿透云层,洒落在他身上,将那身冰冷的铠甲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天神下凡,威不可挡。
此人,正是刚刚在北平自行登基,改元永乐的燕王,朱棣。
他的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僧袍的僧人。
这僧人面容清癯,双目狭长,眼瞳深邃得如同古井,能洞悉世间一切虚妄。他双手合十,神态恭敬,却又透着与这军营格格不入的诡谲气息。
正是被世人称为“妖僧”的姚广孝,道衍和尚。
“陛下。”
姚广孝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朱棣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死在金陵的方向,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低沉的“嗯”声。
“贫僧恭贺陛下,贺喜陛下。”姚广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一桩天大的功劳,正摆在陛下的面前。”
朱棣缓缓转过身,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和尚,喜从何来?”
他称帝了,但对姚广孝的称呼,依旧是私下里的“和尚”,既显亲近,又带着一种上位者的随意。
姚广孝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却难掩兴奋:“陛下,楚王朱栢,为您扫清了前路上所有的荆棘。”
“他攻破了金陵,逼疯了太上皇,踩住了朱允炆的脖子。他把所有最难啃的骨头都啃碎了,把所有最棘手的脏活累活都干完了。”
“他把朱家和朝廷的脸面,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成了烂泥!”
姚广孝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一个看到了完美艺术品的疯子。
“现在,整个大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金陵城里那个‘弑父囚君’的逆贼身上。而陛下您,就是那个拨乱反正的天命之人!”
朱棣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深邃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波澜。
他当然明白姚广孝的意思。
朱栢干了所有人都想干但不敢干的事,也因此背上了所有人都担不起的骂名。
而他朱棣,只需要打着“清君侧,讨伐国贼”的旗号,就能名正言顺地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从他那位“好十二弟”的手中,再“夺”回来。
这剧本,简直完美。
“老十二……”朱棣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他可不是李景隆那种废物点心。他的楚军,是跟着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战精锐。想从他嘴里抢食,怕是要崩掉满口牙。”
朱棣对自己的这个弟弟,远比天下任何人都了解。
那个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学着他舞刀弄枪的少年,骨子里的疯狂和狠辣,比他朱棣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次起兵,更是将他那潜藏了二十多年的獠牙,展露得淋漓尽致。
姚广孝笑了,那笑容像是黑夜里盛开的毒花。
“陛下,猛虎亦有打盹之时。朱栢刚刚吞下金陵,正是他消化不良,最为虚弱的时候。”
“其一,楚军连日攻战,早已是强弩之末,兵卒疲敝。如今入了金陵花花世界,军心还能剩下几分,尚未可知。”
“其二,他虽占了金陵,但城内人心未附,百官首鼠两端。他要安抚人心,要整合朝堂,要处理太上皇和朱允炆这两个烫手山芋,必然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姚广孝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蛊惑的力量,“他朱栢,名不正,言不顺!他是反贼,是国贼!而陛下您,是太祖高皇帝亲封的燕王,是天下藩王之首,您起兵,是为国除害,是顺天应人!”
“陛下只要振臂一呼,檄文传遍天下,那些还在观望的藩王,那些对朱栢心怀不满的文臣武将,必定云集响应!届时,天下归心,大势所趋,他朱栢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是螳臂当车!”
一番话,说得朱棣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他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是啊!
机会!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朱棣隐忍了这么多年,在北平装孙子,不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机会吗?
他原本以为,他最大的对手会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侄子,会是朝堂上那帮酸腐的文臣。
他甚至做好了打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准备。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十二弟朱栢,这个他几乎快要遗忘的弟弟,会以一种如此狂暴、如此摧枯拉朽的方式,替他砸开了那扇通往权力巅峰的大门。
何其荒诞!
又何其……幸运!
朱棣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灼热的野心火焰,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疯狂燃烧。
他已经看到自己身穿龙袍,端坐于奉天殿的宝座之上,接受万民朝拜的景象。
“可是……”朱棣的理智终究还在,“父皇还在他手上。若我们逼得太紧,他狗急跳墙……”
“陛下,您糊涂了!”姚广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太上皇?现在还有谁会在乎一个废了的太上皇?朱栢挟持他,只会成为一个更大的累赘,一个让他投鼠忌器的把柄!”
“天下人要看的,不是太上皇的安危,而是谁能给他们一个安定的天下!谁能坐稳那个位子!”
“朱栢给了天下一个乱世,而陛下您,将给天下一个盛世!这,就是区别!”
轰!
姚广孝最后这句话,如同惊雷,彻底击碎了朱棣心中最后的犹豫。
是啊!
成王败寇!
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父皇?
当他为了朱允炆那个废物,屠戮功臣,削夺他们这些儿子的兵权时,可曾念过半点父子之情?
现在,这大明江山已经烂到了根子里,那就由他朱棣,来亲手将这腐朽的一切推倒,然后,再建立一个真正属于他的,永乐盛世!
“呵呵……呵呵呵……”
朱棣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响彻云霄的狂笑。
“好!好一个顺天应人!好一个为国除害!”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姚广孝的肩膀,双目赤红,状若疯狂。
“和尚!你说的对!咱等了这么多年,不能再等了!”
“传朕旨意!”朱棣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充满了杀伐之气,“大军休整一日,补充粮草!将所有缴获的火炮全部拉出来,对准金陵城!”
“明日卯时,兵发金陵!”
“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才是这天下的真龙天子!”
“十二弟……”朱棣松开姚广孝,再次望向金陵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既有即将手足相残的冷酷,又有不易察觉的……兴奋。
“你我兄弟,终究还是要在战场上,见个分晓了。”
“希望你,可别让四哥我……太失望啊!”
就在朱棣的野心被彻底点燃,燕军大营杀气弥漫的同一时刻,金陵城外,另外几个方向的官道上,亦是尘土飞扬,旌旗蔽日。
马蹄声杂乱而沉重,踏碎了江南水乡的宁静。
“报——”
一声拉得极长的嘶吼划破了晋王朱棡中军大帐的压抑。
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盔甲上还带着清晨的露水和泥土,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颤抖。
“王爷!大事不好!金……金陵城……破了!”
“什么?!”
朱棡猛地从帅位上站起,他身材高大,性子急躁,闻言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铜铃大的眼睛瞪得血红。
“你说什么浑话!给本王再说一遍!金陵城怎么了?”
斥候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脸涨成了猪肝色,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是……是湘王……湘王朱栢……他……他已经打进应天府了!”
咣当!
朱棡手边的一只青铜酒爵被他失手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被一道天雷劈中。
金陵城破了?
被老十二攻破了?
这怎么可能!
他朱棡,堂堂大明晋王,父皇的第三子,率领十万精锐,星夜兼程,从太原一路杀过来,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勤王救驾”,在这场泼天的功劳里分得最大的一杯羹吗?
他连入城之后如何安抚百官,如何向父皇请罪,如何压过其他兄弟一头的说辞,都在路上盘算了无数遍。
可现在,他连金陵城的城墙都还没看见,主角就已经谢幕了?
戏,都他娘的唱完了?!
“他娘的!”
朱棡回过神来,难以遏制的暴怒冲上头顶,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长案,案上的地图、令箭、文书散落一地。
“朱栢!这个疯子!这个杂种!”
他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猛兽,在大帐里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大帐内的将领和谋士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都清楚晋王的脾气,这位爷发起火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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