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偷师学艺,隔窗听讲 (第2/2页)
这解释中规中矩,是标准答案。
然而,钱秀才大约是讲得兴起,
又或许是看张诚今天难得没趴着流口水
(其实是在偷偷拨弄藏在书桌下的蝈蝈笼),
便多发挥了几句,扯到了《论语》的成书和流传上。
“《论语》乃孔子弟子及再传弟子记录夫子言行之书,
历经秦火,至汉初方有《鲁论》、《齐论》、《古论》三种传本…
现今所见,乃汉成帝时张禹以《鲁论》为主,
采《齐论》之长,合而为一,号称《张侯论》…”
听到这里,苏惟瑾的超频大脑自动检索比对。
信息基本正确,但细节…
果然,钱秀才接下来一句便出了岔子:
“…这张禹,乃是汉成帝之师,封安昌侯。
其所定《张侯论》,便是依《鲁论》二十篇,
又采《齐论》之《问王》、《知道》二篇,故得二十二篇…”
“不对。”
一个极低极轻、几乎含在喉咙里的声音,
下意识地从苏惟瑾唇边逸出。
超频大脑基于后世考古和学术研究的确凿结论,
让他几乎本能地做出了纠正。
“《齐论》多《问王》、《知道》二篇,
但《张侯论》并未采用此二篇,
仍是依《鲁论》二十篇为底本,
只是参考了《齐论》的某些章句和训诂…
后世流传的皆是二十篇本,
《问王》、《知道》早已失传…”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
混合在蝉鸣风声里,本该无人察觉。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苏惟瑾全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凝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心脏怦怦狂跳。
只见管家张福,
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那张总是挂着精明算计的脸上,
此刻一双三角眼正微微眯起,
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惊疑,直直地盯着他!
苏惟瑾的大脑瞬间超频运转到极致,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衫。
完了!
被听到了!刚才那几句“僭越”的纠正,肯定被听到了!
一个最低等的书童,
竟然在偷听少爷讲课,
还敢对老秀才的讲解提出“纠正”?
这简直是翻天覆地、不可饶恕的罪过!
张福会怎么想?
会怎么做?当场发作?
拖下去痛打?还是…
无数可怕的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苏惟瑾甚至能感觉到张福那审视的目光,
像冰冷的针一样,刺透他试图维持的镇定表象。
书房里,钱秀才还在慢悠悠地讲着《张侯论》的“权威性”,
张诚的蝈蝈似乎叫了一声。
窗外的蝉鸣更加聒噪,
仿佛在催促着审判的降临。
苏惟瑾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手中的抹布,
喉咙发干,大脑疯狂计算着每一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
是立刻跪下认错,装作胡言乱语?
还是硬着头皮装傻,赌张福没听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无数倍。
张福依旧眯着眼,没有说话,
只是那目光越发深沉难测。
他背着手,慢慢向前踱了一步。
那一步,分明踩在了苏惟瑾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