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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9 暗区中的双星

  Chapter.59 暗区中的双星 (第2/2页)
  
  在旋律攀上顶峰的刹那,一个自然而然的靠近让他们的呼吸交织。这个吻里藏着酒精的余温,带着劫后余生的震颤,还有某种更为古老而纯粹的渴望。他们紧紧相拥,仿佛在风暴后找到归港的船,每一寸贴近都在诉说着无声的确认与依存。
  
  在朦胧的光线和飞扬的尘土中,在布鲁斯音乐的背景音里,顾胜兰轻抚着者勒蔑汗湿的、棱角分明的脸庞。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温柔而炽热的自己,也看到了他眼中那个同样被爱意包裹着的、真实的她。所有的壁垒在这一刻彻底崩塌,灵与肉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在这末世的废墟之中,奏响了生命与爱恋的最强音。
  
  ……
  
  云雨初歇,两人依偎在酒吧二楼一个相对干净、还能挡风的房间里。顾胜兰靠在者勒蔑宽阔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满足。
  
  寂静中,者勒蔑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来水电站之前……我们经历过一次城市攻坚战。”他望着天花板,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回到了那个惨烈的战场,“上面命令我们,清理一个被感染者完全占据的工业区,建立前进据点……我们以为,凭借火力优势可以……”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错了。那些东西……数量太多了,而且……出现了新的变种,速度更快,力量更大,甚至……懂得简单的配合。我们的防线像纸一样被撕开……装甲车被掀翻,战友……一个个倒下……呼叫支援,频道里全是杂音和惨叫……那感觉……就像被扔进了绞肉机……”
  
  气氛顿时变得凝重,房间里仿佛弥漫起硝烟和血腥味。
  
  顾胜兰静静地听着,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紧绷,以及那深埋在心底的创伤和无力感。她没有出言安慰,那太苍白了。她只是更紧地抱住了他,然后用一种轻快的、带着一丝狡黠的语气,巧妙地接过了话头。
  
  “听起来真够呛。”她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跟我们一家人在德县那会儿比,你们这算是‘正规军’打法了。”
  
  者勒蔑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低头看她。
  
  “那时候,通讯刚断没多久,乱成一锅粥。”顾胜兰眼神里闪着光,开始讲述,她刻意略去了那些最绝望和恐怖的部分,将那段经历包装成了一个充满急智和运气的冒险故事。
  
  “我爸搞到了几个还能用的对讲机,我们蹲在楼顶,调着频道,偷听那些还在试图维持秩序的军人通话。”她绘声绘色地说,“他们通报哪里设立了临时检查站,哪里发现了大量感染者……我们就靠这个,像玩躲猫猫一样,绕开所有危险区域。”
  
  “有一次,我弟顾霈还模仿军官的语气,用对讲机忽悠了一个小队,说西边有物资投放点,把他们支开了,我们才趁机从他们封锁的路口溜过去……”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驱散了者勒蔑带来的沉重。
  
  者勒蔑听着,没有打断。他注意到,顾胜兰在讲述这些时,眼神里有种独特的光芒。那不是在炫耀勇敢,更像是一种在绝境中挖掘趣味、寻找希望的天赋。这种天赋,是他和他那些习惯了直面黑暗、以硬碰硬的战友们所不具备的。那是一种属于幸存者的、柔韧的智慧。
  
  顾胜兰想起他之前描述的惨烈战斗,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全部的真相?比如……那些更坏的部分?比如军队的失利,甚至……被团灭的情况?”
  
  者勒蔑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依然追随着远去的雁群,缓缓说道:“因为有些东西,记着好的部分就够了。”他的声音很平静,“至少……我们曾经努力过,试着阻止过这一切的发生。就像现在,我看着这些云彩,不会去想它们之间其实是一片冰冷的、虚无的太空,只会觉得它们真美,形状各异,能在这里,和你一起,安安静静地看云彩,真好。”
  
  他转过头,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里面是看透世事的沧桑,却依然保留着最质朴的温暖:“人总得抓着点好的东西,记着点温暖的念头,不然……怎么在这操蛋的世界里撑下去?”
  
  顾胜兰沉默了很久。他的话像涓涓细流,润物无声地流入她的心田。她想起了父亲顾伯,那个对军队早期处置不力始终耿耿于怀的老人。
  
  “我爸爸就不会这么想。”她轻声说,带着一丝无奈,“他觉得,是当初的犹豫和失误,才让局势恶化到不可收拾。”
  
  “但你呢?”者勒蔑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指节,目光温柔而专注,“宝贝,你是怎么想的?抛开你爸爸的看法,你自己……相信什么?”
  
  这个问题让顾胜兰彻底愣住了。在父亲的光环下,在生存的压力下,很少有人,或者说从未有人,如此郑重地问过她——“你是怎么想的?”大家看到的,是求生专家的女儿,是坚强的女战士,却很少关心她内心真正的判断和选择。
  
  她怔怔地看着者勒蔑,看着他眼中那个被认真询问、被平等对待的自己。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酸涩,有感动,更有一种被理解的颤栗。
  
  她思考了很长时间,组织着语言,最终,选择了最诚实的回答:“我……我不知道。”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很多事情,太复杂了,我说不清对错。但是……”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而清晰:“我喜欢你看待事情的方式。喜欢你觉得‘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这个想法。”
  
  她不需要他认同父亲,也不需要他批判过去。她只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让她感到安宁和充满力量的生活态度。
  
  一种无声的、深刻的理解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有着迥异的人生经历和背景,却在这个文明崩坏、危机四伏的末日废墟里,意外地发现了彼此灵魂中缺失而又渴望互补的那一部分。他给了她坚实如大地般的依靠和直面残酷的勇气;而她,则让他看到了绝望中开出的希望之花,感受到了冰冷规则之外的人性温度。
  
  酒吧内旖旎温存的气氛被窗外突如其来的槍声和行尸特有的嘶吼瞬间打破。者勒蔑和顾胜兰几乎是同时弹起身,动作迅捷如猎豹,之前的慵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战士般的警觉。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捡起地上的武器,猫着腰靠近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破窗,小心翼翼地向外观望。
  
  只见小镇破败的街道上,一队狼狈不堪的幸存者正且战且退。为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不算高大但很结实,穿着一件磨得发白的旧夹克,脸上混合着汗水、污垢和疲惫,但眼神却像困兽般顽强。他手中一把改装过的猎槍喷吐着火舌,精准地放倒冲在最前面的几只行尸。
  
  跟在他身后的女人看起来年纪稍轻,面容憔悴,头发凌乱地裹在一条脏污的头巾里,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外套,但动作间还能看出曾经的利落,她手里紧握着一根前端削尖的钢筋,不时协助男人击退侧翼的威胁。旁边还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男孩约莫十三四岁,瘦得像根竹竿,脸上毫无血色,紧紧攥着一把砍刀,手臂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女孩年纪更小些,大概十岁左右,扎着两个早已松散歪斜的羊角辫,大眼睛里满是惊恐,被女人死死护在身后。
  
  这一家人,典型的逃荒者形象,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仿佛刚从漫长的苦难中挣扎出来,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精疲力竭。
  
  他们试图逃向街道两侧的房屋寻求庇护,但每一扇门窗都被粗大的木条从外面牢牢钉死,任凭他们如何用力拍打、撞击,都纹丝不动。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开始淹没他们疲惫的眼睛。而行尸,正从各个巷口、废墟后源源不断地涌出,嘶吼着形成合围之势。
  
  “我们得帮他们!”顾胜兰压低声音,语气急促。
  
  “不行!”者勒蔑斩钉截铁地拒绝,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外面那家人,“你看清楚,他们有四个人,我们只有两个。外面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帮了他们,他们不会反咬一口?趁火打劫的事情我见多了!”他经历过太多的背叛和险恶,本能地对陌生人保持最高警惕。
  
  “可是你看!”顾胜兰指着窗外越聚越多的行尸,语气急切,“尸群已经被完全吸引过来了!再不帮忙,他们死定了,到时候尸群堵死街道,我们也会被困死在这里!趁他们还有战斗力,多一份力量,我们才有机会一起杀出去!”
  
  者勒蔑眉头紧锁,快速权衡着利弊。顾胜兰说得没错,尸潮的规模超出了他的预期,酒吧并非坚固堡垒,一旦被彻底包围,后果不堪设想。他看了一眼窗外那一家四口,尤其是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心中一紧。
  
  “……好!”他最终下定决心,语速飞快,“但跟紧我,一切听我指挥!”
  
  他立刻行动起来,展现出老兵的经验和果断。他没有冒然冲出去,而是先在酒吧里快速翻找。他扯下几张厚重的过期杂志,又找到一卷不知谁遗落的工业胶带。
  
  “过来!”他拉过顾胜兰,不由分说,用杂志和胶带飞快地将她的手臂、大腿、肩膀等容易被行尸抓咬的部位紧紧包裹起来,做了一个简易却实用的临时护甲。他的动作麻利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项至关重要的战前准备。
  
  接着,他又找到一截结实的麻绳,不由分说地将一端牢牢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紧紧绑在顾胜兰腰上,打了个死结。
  
  “听着,”他双手按住顾胜兰的肩膀,目光如炬,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一会跟在我身后,绝对不能超过我!我打头,你殿后,负责清理追上来的,不要近战,用槍!不要吝啬子弹,打不中头就打身体,延缓它们速度,保护自己最重要!明白吗?”他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宠溺。
  
  顾胜兰看着他为自己做的一切,感受着他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关怀,心中暖流涌动,重重地点了点头:“明白!”
  
  者勒蔑深吸一口气,猛地脱掉厚重的外套系在腰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背心,露出古铜色皮肤下虬结结实的肌肉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雕塑。他一手持着乌兹冲锋槍,一手反握着一把厚重的砍刀,宛如从蛮荒走来的战神。
  
  他回头,在顾胜兰唇上印下一个短暂而有力的吻,眼神灼灼:“出发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脚踹开酒吧那本就不甚牢固的木门,发出一声巨响,瞬间吸引了部分行尸的注意力。
  
  “吼——!”
  
  街道中央,那一家四口已经被行尸逼得爬上了一辆废弃坦克的炮塔,男人和男孩用简陋的武器拼命抵挡着试图爬上来的行尸,女人则将小女孩紧紧护在身后,形势岌岌可危。
  
  者勒蔑如同出闸猛虎,低吼着冲入尸群!他手中的砍刀挥舞成一片死亡旋风,精准而狂暴地劈开挡路的行尸头颅,乌兹短冲偶尔点射,解决远处威胁。他的动作充满了力量感与一种野性的美感,每一步踏出都带着决绝的气势。
  
  顾胜兰紧随其后,眼神冷静,步伐稳健。她手中的步槍稳稳端平,经过者勒蔑一个冬天的严格训练和自身的天赋,她的槍法早已今非昔比。她负责清理从侧面和后方扑来的行尸,几乎弹无虚发,槍槍爆头,许多行尸在十米开外就被撂倒,为者勒蔑的后背筑起了一道坚实的火力屏障。
  
  者勒蔑甚至还有余暇在砍翻一只行尸后,回头冲她咧嘴一笑,自夸道:“看来我真是个好教练!我女朋友这槍法,都快赶上职业士兵了!宝贝,你真棒!”这话虽带着调侃,却也是发自内心的骄傲。两人一近一远,一攻一守,展现出了惊人的默契。
  
  他们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在尸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快速向坦克靠近。
  
  就在经过一个岔路口时,顾胜兰的脚步猛地一顿,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怎么了?”者勒蔑察觉异常,迅速解决掉眼前的两只行尸,关切地问道。
  
  顾胜兰没有回答,只是颤抖着手指,指向一条侧巷。那里散落着几具早已风化泛白的骸骨,看大小,应该是一家几口。最触目惊心的是其中一具矮小的骷髅,小小的手骨里,还紧紧抓着一个褪色破烂的洋娃娃。
  
  显然,死去的是一个孩子。
  
  这一幕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顾胜兰的心脏。她想到了李江,那个同样在末世挣扎求生的少年;甚至,一个更遥远、更不敢深思的念头闪过脑海——如果……如果她和者勒蔑以后有了孩子,会不会也面临这样绝望的结局?
  
  者勒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头也是一沉。但他没有时间沉浸在这种悲伤和恐惧中。他用力握了握顾胜兰的手,将她从冰冷的想象中拉回现实。
  
  “宝贝,别看,别去想。”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们都没死。我们活下来了。而且我们变得更强了,不是吗?”他看向她的眼睛,那里没有廉价的怜悯,只有一种平等的、感同身受的理解,以及一种共同面对一切的决心,“为了保护还没失去的人,为了我们还能拥有的未来。”
  
  这种理解,比任何苍白的安慰都更有力量。顾胜兰看着他坚毅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悸动和寒意,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走!”她简短地说。
  
  战斗在继续。者勒蔑展现了他除了力量之外的敏捷和急智,他利用街道旁倾倒的货架、废弃车辆作为掩体,不断移动,用手槍精准地点射,为坦克顶上的人减轻压力。
  
  顾胜兰则成了他最可靠的守护神。当一个穿着破烂工装的行尸悄无声息地从者勒蔑的视觉盲区扑过来时,顾胜兰的子弹如同精准的毒蛇,瞬间穿透了它的头颅。
  
  “身后!”者勒蔑同时大喊。顾胜兰反应极快,猛地低头,一只枯瘦的手臂擦着她的发梢掠过。几乎在同一时刻,者勒蔑调转槍口,“砰”的一声,将那只偷袭顾胜兰的行尸击倒。
  
  两人背靠背站着,短暂地形成一个稳固的防御圈。者勒蔑用槍远程点射,顾胜兰则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用近战匕首解决靠近的漏网之鱼。喘息间,者勒蔑忍不住赞叹:“哇哦,你比你看起来厉害多了!”
  
  顾胜兰甚至在这种生死关头,回了一句带着一丝调侃语气的话:“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回这样的情况了。”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这种近乎“老兵”的从容,让者勒蔑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带着血污却异常明亮的笑容。
  
  坦克顶上的一家人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强援,绝处逢生,士气大振。男人大吼一声,率先跳下坦克,用猎槍轰开面前的行尸。女人也鼓起勇气,带着小孩子一起跳了下来,一家人依托坦克作为掩体,向尸群发起了反击。
  
  有了者勒蔑和顾胜兰这支生力军,尤其是他们精准而高效的火力支援,战局迅速扭转。求生小队成功控制了坦克附近的区域,清理了大部分行尸,少数零散的也被逐一解决。
  
  战斗终于结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腐臭,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行尸的残骸。所有人都累得几乎虚脱,汗水浸湿了衣服,混合着污血和灰尘。
  
  者勒蔑和顾胜兰带着惊魂未定的四人,迅速离开了充满异味和潜在危险的小镇街道,返回了之前那个相对安全的溪谷。
  
  疲惫的几人瘫坐在溪边光滑的岩石上,贪婪地呼吸着清冷的空气。行尸的嘶吼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溪水潺潺,预示着这场遭遇战的胜利。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那个皮肤黝黑的男人率先打破了僵局。他努力平复着喘息,看向者勒蔑和顾胜兰,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感谢两位的英勇相救!”他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和紧张而有些沙哑,“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们一家人今天恐怕就……”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去想那个可怕的结局。然后,他正式地介绍道:“我叫沈知远,知书达理的知,远方的远。”他指了指身边的妻子,“这位是我爱人,叶蓁。”叶蓁拢了拢散乱的头发,对着顾胜兰和者勒蔑露出一个疲惫却真诚的微笑,点了点头。
  
  沈知远又拉过身边的一对儿女:“这是犬子沈既朗,这是小女沈嘉宜。”他的介绍带着一种旧式的、或许是他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特有的文绉绉,与他一身的狼狈形成了微妙的反差。
  
  男孩沈既朗约莫十三四岁,瘦削的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恐,怯生生地看了者勒蔑一眼,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阿姨”,就立刻低下了头。女孩沈嘉宜年纪更小,扎着两个早已松散歪斜的羊角辫,大眼睛像受惊的小鹿,紧紧抓着母亲叶蓁的衣角,把脸埋在后面,只偷偷露出半只眼睛打量着顾胜兰。
  
  这一番清晰的自我介绍,让顾胜兰对这家人的观感更清晰了些。男人看似憨厚朴实,言语间却透着一股底层知识分子的坚持和礼貌;女人虽然憔悴,但眼神清正,举止间能看出曾经的涵养;两个孩子更是被教育得懂礼貌,即便在如此境地下,也没有失去基本的规矩。这让她心里的戒备又放松了不少。
  
  “我叫顾胜兰。”她对着沈家人,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也正式地介绍了自己。
  
  者勒蔑依旧保持着距离,声音低沉,言简意赅:“者勒蔑。”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依旧在沈知远脸上逡巡,评估着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沈知远连忙从随身的破旧背包里掏出了几块包装破损的压缩饼干和一小瓶看起来也很珍贵的水,递向者勒蔑和顾胜兰,脸上带着真诚的、甚至有些卑微的感激:“两位恩人,吃点东西,喝点水吧。我们……我们也没什么好答谢的,就这点……”
  
  者勒蔑眼神中的警惕并未完全散去。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沉默地看着沈知远,那眼神仿佛在说:“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东西?”末世里,食物和水源是生存的根本,也常常是致命陷阱的诱饵。
  
  沈知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他脸上闪过一丝被怀疑的尴尬,但很快被理解取代。他毫不犹豫地拧开水瓶,自己先仰头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然后又掰了一小块压缩饼干塞进嘴里,费力地咀嚼咽下,然后再次将东西递过来,眼神坦荡无惧:“干净的,你们放心。”
  
  者勒蔑这才接过水瓶,但没有立刻给顾胜兰。他自己对着瓶口喝了一口,清凉的水滑过干渴的喉咙,他静静等待了片刻,敏锐地感知着身体是否有任何异样。确认没问题后,他才将水递给顾胜兰,同时把压缩饼干也分了她一半。他的谨慎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但这都是在无数次血与火的教训中学会的生存法则。
  
  顾胜兰接过水,轻声对沈知远说了句“谢谢”。她看着叶蓁下意识地将女儿沈嘉宜往怀里又搂了搂,小男孩沈既朗眼巴巴地看着父母手里的饼干,却懂事的没有吵闹,只是悄悄咽着口水。这一幕让她心头微软。
  
  “天哪,还是得感谢你们,”沈知远再次开口,语气充满了后怕和诚挚的谢意,“没有你们仗义出手,我们一家可能都成它们的晚餐了。”
  
  “互相帮助而已。”者勒蔑回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溪谷投下长长的影子,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声音富有磁性:“说实话,一开始我没打算出手。我以为你们是‘游猎者’。”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小男孩和紧紧依偎着母亲的小女孩,“但我看到了他们。游猎者不会带着这么小的孩子行动,这是累赘。”
  
  他的判断基于最直接的观察和生存逻辑。
  
  这时,顾胜兰注意到者勒蔑裸露的手臂上有一道不算深但正在渗血的划伤,估计是混战中被飞溅的石子或碎玻璃划伤的。“你在流血。”她担心地指了出来。
  
  “哦,没关系,小口子。”者勒蔑瞥了一眼伤口,浑不在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臂,显示并无大碍。这种程度的伤在他看来,确实不值一提。
  
  “你需要包扎一下。”顾胜兰却不容分说,默默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急救包,走到溪边,用清水小心地帮他冲洗伤口,然后撒上消炎止血粉,用干净的绷带仔细包扎起来。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者勒蔑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沾了些灰尘与汗水的披肩发,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细心和关切,心头一暖,刚才战斗时的凶狠戾气消散无踪,低声道:“宝宝真好。”
  
  这亲昵的称呼和他粗犷的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却也格外真实。
  
  包扎完毕,者勒蔑扭头看向沈知远,直接切入主题,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你们有多少人?”
  
  人数意味着潜在的风险或助力。
  
  叶蓁,沈知远的妻子,脸上掠过一丝深切的悲痛,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抢先回答:“他们都死了……他们……为了掩护我们……”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连忙别过脸去。
  
  “嘿,蓁蓁,”沈知远一边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沙哑,一边将手里所剩不多的压缩饼干仔细地掰成更小的块,先递给眼巴巴看着的儿子一块,又递给女儿一小块,最后才把最小的一块塞到妻子手里。“我们都还没有完全确定,也许……也许还有人像我们一样跑散了。”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妻子,不如说是给自己留一点渺茫的希望。
  
  他转向者勒蔑,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始叙述他们的经历,语气沉重:“我们原本有十几个人,都是从山东一起逃出来的。邻里邻居,同事朋友……坐过渔船,也扒过的火车、疏散巴士,一路往东北这边走。当时有人觉得这边地广人稀,感染者应该相对少,能找到更多补给品,或许……或许能有个出路……”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愤怒:“结果,就在快到这边的时候,我们在一片废弃的工业区找物资,被一群该死的‘猎人’伏击了!他们……他们有槍,有组织,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槍……大家都跑散了,死的死,散的散……我们一家人算是运气好,躲进了一个废弃的冷却塔里,熬了两天才敢出来……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活下来。”
  
  他抬起头,眼中是茫然和绝望,“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无头苍蝇,正想着该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能……能安顿下来,哪怕只是喘口气的地方。”
  
  “我们可以互相帮忙。”顾胜兰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说道。她看到这一家人的惨状,听到他们失去同伴的经历,尤其是看到两个孩子那与年龄不符的惊惧和麻木,恻隐之心被深深触动。她看向者勒蔑,眼神里带着恳求。
  
  “小兰。”者勒蔑打断她的话,眉头微蹙。不信任陌生人是他一贯的作风。
  
  “人多有优势。”顾胜兰补充道,试图用理性说服他,“而且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坏人,更像是和我们一样,只是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她看向沈知远和叶蓁,他们的眼神虽然充满了疲惫和悲伤,但并没有那些掠夺者常见的狡诈、贪婪和凶戾,只有一种历经磨难后的麻木和对于女最本能的保护欲。
  
  者勒蔑仍然没有立即赞同,他沉默着,目光在沈家四人身上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每一个细节,权衡着风险与收益。
  
  他的沉默让沈知远一家更加紧张,男孩甚至下意识地往父亲身边靠了靠。
  
  沈知远看出了者勒蔑的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已显得更镇定可靠,诚恳地说:“这位者勒蔑兄弟,顾小姐,你们有顾虑,我们完全理解!这世道,小心点没错。”
  
  他话语朴实,带着一种底层人的实在。
  
  顾胜兰仔细地帮他系好绷带的最后一个结,轻声说:“该去和大家汇合了。”她指的是河边训练的李曼他们。
  
  “嗯。”者勒蔑站起身,很自然地向顾胜兰伸出手,将她拉起来。
  
  “你们这附近……有营地吗?”沈知远带着最后的希望,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者勒蔑点了点头,沉声说:“有一个。人不少。”
  
  沈知远一听,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他激动地、几乎语无伦次地说道:“真……真的吗?大哥!我们……我们能跟你们一起回营地吗?求求你们了!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已经在外面奔波太久太久,像野狗一样东躲西藏,孩子们……孩子们真的撑不住了!”他回身指着小脸苍白的女儿,声音带着哽咽,一个看似坚毅的男人,此刻为了孩子,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们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我和蓁蓁都有一把子力气,也懂些基本的活计,木工、修理机器、种地……都多少会一点!我们不敢要求什么,只求能给孩子们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让他们不用再整天担惊受怕地逃命,能睡个安稳觉……我们愿意干活,愿意遵守你们所有的规矩,什么脏活累活都行!”
  
  他的话语到最后,几乎带上了孤注一掷的恳求,这是一个父亲为了子女能活下去所能做出的最卑微也最坚定的承诺。
  
  者勒蔑看着沈知远眼中那混合着绝望、希望、疲惫和不容置疑的父爱光芒,又看了看紧紧依偎在父母身边、小口珍惜地啃着压缩饼干,眼神却始终带着惊惶的两个孩子,他坚硬的心防终于松动了一丝。
  
  他回想起刚才战斗时,这一家人虽然狼狈,但彼此扶持,沈知远始终冲在前面,叶蓁护着孩子,甚至那个瘦弱的男孩沈既朗也拿着砍刀试图帮忙,他们没有抛下任何一个人。这和他见过的那些为了活命可以毫不犹豫牺牲同伴、甚至亲人的乌合之众确实不同。
  
  经过这番接触、观察和生死与共的战斗,他初步判断,这一家人大概率是真正的落难幸存者,而非伪装起来的掠夺者。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与那些凶残的“游猎者”不同——拖家带口本身就不符合掠夺者高效、冷酷的行动逻辑,那是致命的弱点。而且,他们营地现在人手和武力都还算充足,李曼、苏和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就算这家人真有什么隐藏的问题,在营地委员会和众人的监视下,谅他们也掀不起太大风浪。
  
  叶蓁也连忙上前,眼中含泪,对着者和顾胜兰连连鞠躬:“求求你们,给孩子们一个机会吧!我们愿意做任何事!真的!什么脏活累活我们都愿意干!只要能让孩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母亲的哀求总是格外让人心酸。
  
  者勒蔑看着这对为了子女可以抛弃一切尊严、苦苦哀求的父母,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消散了。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们几乎要下跪的举动,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内容已经明确:“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但是,能不能留下,不是我说了算。我们营地有委员会,大事一起商量。需要大家都同意才行。”
  
  他把规则摆在前面,避免给他们不切实际的希望。
  
  “应该的!应该的!规矩我们懂!”沈知远连连点头,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混合着泪水和汗水的感激,“只要能有个机会,我们一定好好表现!绝不给你们添麻烦!谢谢!太谢谢你们了!”
  
  他抱着感恩的心,再次急切地表明态度,“这一路上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您尽管吩咐!我沈知远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力气。”
  
  者勒蔑并没有立即接受他的好意,只是淡淡地说:“先跟上,回到营地再说。保持安静,注意警戒。”他转身,示意顾胜兰跟上,然后带头向着河边训练场的方向走去。沈知远一家连忙收拾起所剩无几的行囊,满怀希望和忐忑,紧紧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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